突破盲腸的絳雪小姐如是說

 

 

風中殘燭,或許能夠形容現下的南宮墨。

呆愣的她,茫然若失的看著一臉認真的羅臼,腦袋空轉。

「呃,羅臼?」

「如何?拜我為師,我教你武功。」

「我、我……」

絳雪掙脫丁語蘭的懷抱,一把拉開了南宮墨,護在自己身後,怒目羅臼。

「你一個來路不明四肢發達頭腦無毛的蠢漢憑甚麼收小墨兒為徒!?」

「噗!四肢發達頭腦無毛?哈哈哈哈哈!!」

「姓丁的,給我閉嘴!」

「你風風火火的,就要收個小女孩當徒弟,不說我跟你熟識,我都沒法信任你啦!」

「哼!想要老子收徒的──」

「--可以從羅漢山排到東大海,你還都不收!這句話我聽了幾十年了,都能幫你背起來了,換個詞吧。」

丁語蘭走近南宮墨,隨意的、輕柔的摸了摸她的肩背,卻是不經臉色大變。

「小墨兒,別給那頭腦無毛的猩猩當徒弟,當我徒弟好不好?包準把你養的白白嫩嫩,讓你穿的漂漂亮亮,還厲害的一蹋糊塗,把那些追求妳的登徒子給打飛一百里,如何?」

「丁語蘭,你說話怎麼跟山下叫賣的小販這麼像阿?」

「你這沒有口才的無毛蠢猩猩才閉嘴,總之,墨兒我收了。」

「你才猩猩,你全門派全祖宗都猩猩!這丫頭是我收的徒!」

「唉喲!會回罵了喔?!」

南宮墨與絳雪呆愣地看著兩人對罵,一股氣流逼迫他們不斷後退。

口頭上兩人爭鋒相對已然極端,手腳已經開始蠢蠢欲動。

「丫頭/小墨兒!!你想讓誰教你武功!?」

最後,兩人同時轉頭,對著無辜躺槍的南宮墨,面目猙獰氣喘紅面,粗聲問著。

「我……這……」

緊緊相逼,兩人的壓力令幼小的南宮墨幾乎崩潰,淚水在眼眶裡徘迴,盈盈欲出。

「你們同時教墨兒就好啦。」

突破盲腸的絳雪小姐如是說。

 

 

理所當然的一句話令兩位收徒欲狂的傢伙頓時愣住了。

「這好像……不合倫理?」

「就是,哪有同時師從二人的?」

「可是這捨不得啊!」

「這麼好的苗子,荒廢了是會天打雷劈的。」

「這筋骨這脈絡,完全是為了學武,天造地設啊!」

「如此絕妙的天賦,我真能教好嗎?」

同時陷入無限煩惱的兩人,盯著南宮墨死死不放。

那攝人的目光,傳出了炙熱難耐的溫度,令她更加縮在絳雪的背後。

「怎麼樣,雖然我是不知道小墨兒的資質到底有多高,但是從你們的反應來看,絕對是多年難遇吧。」

「何止多年,恐怕也只有追朔到上古時代,才出現這麼一個妖孽啊!小墨兒,跟姊姊我學武吧!」

「你別趁機阿,要學也是跟我學!你還真敢叫,姐姐?哼哼,我看是奶奶吧!」

「無毛猩猩死羅臼,她是個女孩,學我的柔水掌絕對是天作之合!」

「女孩又如何,這根骨,若是讓她學會了我羅漢門的拳法,同修之下,沒有任何的護體氣勁能夠擋住!」

「你讓一個嬌弱的女孩用那麼粗魯的拳法根本是傷害天下人的眼睛!」

「讓這麼一個妖孽天賦錯失了最好的罡體武技才是傷害天下人的智商!」

「再怎樣也高過你的智商!」

「我的智商又如何?你不過也只是朵沒人要的蘭花!」

「啊!!煩死啦!!!」

絳雪怒吼一聲,兩團火球衝向兩位吵得昏天暗地的腳下。

「夠了,要教就教,不教就算!那兩隻肥鳥都烤好了,墨兒我們去吃吧!」

就這樣,當事人被隻小狐狸抓去吃肥鳥了。

而爭著要傳授武功的兩人,只能看著兩小津津有味地吃著肥鳥。

「同時,如何?」

「哼,要跟隻猩猩配合真是……」

兩人怒瞪一眼,卻是沒再繼續,相安無事地回到火堆前。

「丫頭/小墨兒!!我們同時收你為徒!」

「啊?」

流著一嘴肥油的小墨兒,張著無辜的眼睛,呆愣愣地看向認真無比的兩位師傅。

 

「記著,你師父我,乃是羅漢門長老,羅臼。原本若是你只單拜我為師,我便完整傳授羅漢門的所有功法武技,但是現下情況特殊,就是我這長老也沒法違背門規,只等我回門向老祖宗請示,便將我畢生武學傳授與你。」

「小墨兒,我是華月派副掌門,丁語蘭。情況也與那隻猩猩……喔不,與你羅臼師傅相同,礙於門規,我也沒法完整傳授你華月功法,但是,在能傳授你的範圍內,我絕對盡心盡力,放心吧!」

兩位宗門高人細心的對南宮墨說明,而首先是由丁語蘭傳授。

「現下我能傳授與你的,只能是基本武技,但我相信,以墨兒的妖孽天賦,就是這般基礎,也能完敗眾多高手。」

「華月柔水掌,是本派最基礎的武學,也是往後更為高深的武技的基礎。也就是說,雖然柔水掌只是最基礎的武學,卻是衍生高深武技的核心,所以千萬別看輕基礎,懂嗎?」

「我摸了你的筋骨,你平常就有在做基本的訓練對吧?也是自己偷學來的?無所謂,雖然這基本的筋骨訓練並不是很純正,但也不妨柔水掌的修練,只要按我教你的每日操練即可。」

『柔水掌,上善若水。

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衆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

夫唯不爭,故無尤。』

這便是華月祖師由道德經中所悟出的一門掌法。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平靜的水面下是無數的暗流與漩渦,端看表面,是無法探測其深淺。

能夠包容所有事物,一視同仁般的承載,無論何時何地的控制自如。

因為不爭,完美的包容,所以無人能怨。

「如何?有哪裡不懂嗎?」

丁語蘭期待的看著南宮墨,然而南宮墨卻是茫然若失一般,毫無反應。

看來,就算身體擁有異常的天賦,但是腦袋的理解還是只有一般人……嗎?

就在丁語蘭這麼理解時,南宮墨目光一亮,雙手成掌,柔軟輕擺,全身上下的筋肉完全化作一潭湖水,無波無蕩,柔滑順流。

一旁的丁語蘭以及不遠處的羅臼看著正柔滑漫舞的南宮墨,皆是難以置信的睜大雙眼。

雖然柔水掌是華月派最基礎的掌法,但是蘊含的天道哲理,更是華月派諸多精深武學的演變基礎,甚至有一代掌門曾發下豪語,柔水入化,天下誰可稱敵。

丁語蘭看著那曼妙的舞姿,卻是不禁悚然。她對柔水掌的理解以及運用,除了老一輩的長老以及老祖外,就是當今掌門也沒有她來的高。

也就是她如此理解柔水掌,她更能體會南宮墨那輕柔的舞步中,有多麼深沉的暗潮,是多麼的深不可測。

雖然不如她自己,但是已然超越門派裡的低修弟子一大截了,這才修練多久?只是說明了柔水掌的概念,甚至不是心法,就有如此造詣,那若自己更深刻的教導呢……想想,丁語蘭又是一次顫慄。

這樣的天賦,實在是太妖孽太奇葩太令人……恐懼了。

 

只是數個時辰,丁語蘭就確信,自己當下能夠教的,只剩下所謂的經驗,但是那並非一蹴而就,可以立時教導的東西。

「小墨兒,你實在太令人讚嘆了!我原本以為能夠在這湖邊教你個半把月就已經是驚為天人了,但是這才幾個時辰……我竟然已經沒有能夠教你的東西了……」

「蘭師傅,我學的才一點點而已,我還有很多要向你學的呢。」

「是很多啊,但是……唉,甚麼破門規呀真是……柔水掌我能夠教你的就只有如此了,餘下的就只能是你每日勤練了。」

「知道了蘭師傅。」

丁語蘭滿足的笑著,看了看一旁的羅臼。

「明早,記得別賴床啊。」

「不會的!」

羅臼走到一直趺坐在湖邊,自頭至尾,從沒有任何一句話的玄雲一旁,大喇喇地臥坐在地,看著印著暗藍天色的湖面。

「那個玄雲到底是甚麼人啊?這一整天從來沒看過他說過一句話,甚至沒有看過這邊耶。」

絳雪好奇的問丁語蘭。

「他是兩儀宗的老祖,比我跟羅臼的輩分還大,你們要對他更尊敬一點。」

「老祖?年紀會比我還大嗎?」

「嗯……你知道千樹大亂吧?就是在這一帶的事情。」

「知道呀,不過那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了,是大姊在聊天的時候說的一點故事……這有關連嗎?」

「那場大亂,就是那位解決的喔。」

名為火狐絳雪的化石誕生了。

「當時他正意氣風發少年時呢。」

「所以是很高很高的高人?」

「小墨兒……高人不是這樣形容的。」

「大姊說,那是『三劍蕩萬葉,一掌歸凡樹』的浩蕩景象啊,那種傳奇人物就是眼前這半老不老的怪人?」

「半老不老?絳雪你在說甚麼?」

「我可以感覺到他的身體很年輕,所以我才不覺得他壽元比我大……但是又感覺他散發出來的氣息很蒼老,所以一直感覺很怪。」

「果然狐妖的靈敏程度銳利非凡啊。」

丁語蘭看著還稚嫩的小火狐,十分感慨。

「你們別在意這件事情了,去歇息吧。尤其是小墨兒,今天突然間學會的武技,身體一定會有些變化,你可要多注意了。」

「是的,蘭師傅。」

兩小牽著手,走到了火堆邊,並排躺下,竊竊私語地閒話家常。

看著兩個小可愛,丁語蘭的內心更加的甜蜜了。

噯,好可愛的兩個小女孩,能夠同時擁有該有多好啊!

 

天色漸漸泛白,暗藍的天穹逐漸清澈,浮游的白雲散去夜晚的暗沉。

晨光照耀之下,一名壯漢與小女孩對立而視。

「我羅漢門是由慧海老和尚還俗後一手創立,雖然並未嚴定只收男弟子,但因功法武技的原因,就是有女弟子前來拜師,也少有能夠成材者。你的資質天賦是平生僅見,可說萬古一人也不在話下,可我羅漢門的武技皆是陽剛至極,勇猛正氣,與女性天生的姿態是有所違背。」

「你無所謂?哈哈,那我也沒甚麼好多說了。羅漢門的立門武學,便是正罡拳。乃是慧海祖師還俗後有所而悟,創出的一套高深拳法。自然,我門經歷長遠的歲月,早已衍化出了更加強力的拳法。而正罡拳漸漸只是門派弟子的基礎拳法。」

「哼!那些鼠目寸光庸俗之輩,根本沒勘透慧海祖師傳下的這套拳法,白白費了祖師的一片心意。正罡拳呢,有著火行猛土行崩的兩者結合,不只是力的運用,更包含了五行的蘊含。精深者,拳打巨石而不碎,然石內已然崩毀。」

『正罡拳,猛中有穩。

火行爆裂,直往直來,猛烈無回;

土行穩固,內崩外震,沉靜不工。』

「正罡拳沒有太多繁瑣的技巧,只要通了,力到、拳到。這也是慧海祖師的一生精煉。」

羅臼期待的看著南宮墨,見她懵懵懂懂,可卻一點也不氣餒。

果不其然,南宮墨目中恍然,拳腳展擺,一股罡氣透體而出。

樸拙無華的拳頭,帶著扎實的力量以及義無反顧的氣勢,震盪了空氣。

拳腿之間的流動,更是毫無冗贅,每一步都是為了拳頭的伸展,每一拳都是力量的延展。

與柔水掌內斂中蘊含無限的力量不同,正罡拳完全外放,宛如每次揮拳都是今生最後一次的出擊,至生死於度外,至後顧於無物,每一次的攻擊都是破釜沉舟。

「羅臼,如何?」

「我的才學比你差遠了……我找不到任何話語來形容這孩子。」

「妖孽,或許是最好的詮釋。」

「如果她能真正拜師,有個長者在前頭領著,前途絕對不可限量……然而現下,唉。」

「如你所說,她就是萬古一人,我們倆頂多領她入門,往後的是她自己與更高深的那些人之間,才有的緣分了吧?」

 

 

在湖畔滯留了數日,南宮墨每一日都在兩位師傅的教導下,宛如一塊沒有極限的海綿,不斷的充實膨脹。

甚至與兩位師傅有了實戰的經歷,自然是被虐的體無完膚,但是每一次的挑戰都讓兩位師傅有著難以置信的驚訝,甚至驚訝到已然平淡。

每一次的實戰過後沉澱,都令南宮墨有著質的飛躍。

一日早起,卻是不見兩位師傅,南宮墨只能自己練拳舞掌。

多日來,絳雪都是在一旁看著,不時遞水擦汗,將南宮墨照料的十分完善。

兩小也常常切磋,靠著百多年的野性直覺和妖族本身的體能,次次都是穩勝的絳雪,也能夠驚訝的發現,每一次的切磋,自己漸漸更多的是靠著經驗和直覺,而非練就的拳腳功夫來獲勝。

這代表著,技術上南宮墨已經有著能夠稍稍抗衡自己的能力了。

自己可是百年修為的火狐,有著天生的野性直覺還有妖族力壓人類的體能,更有著數十年的經驗,這樣子的自己,卻是在幾次的切磋中被漸漸追上了。

絳雪心中有著驚訝,更多的是歡喜。

自己的好姊妹越來越強,怎能不高興呢!?

看著南宮墨時而剛猛揮拳,時而柔舞推掌,就彷彿在熱鬧的人類客棧裡,看著那美艷的歌妓在跳著一隻脫俗的舞蹈。

收拳回掌,南宮墨喘息呼吸,看向絳雪,就是一臉燦笑。

走向南宮墨,也是堆滿笑容,卻突然見南宮墨捧著胸口,滿面痛苦。

「小墨兒,怎麼了?」

「突然覺得胸悶……可能是收功太急了,有點難過。」

「是這樣嗎……要小心點,我聽說人類修練武功如果不注意,很容易會走火入魔的。」

「放心吧,我只是……唔呃──」

猛然摀住嘴的手中,緩緩流出鮮紅的血液。

嚇傻了的絳雪,抓著南宮墨的肩膀,不知所措。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怎麼會怎麼會?!?!──小墨兒小墨兒!!你怎樣!!別嚇我啊!!」

然而南宮墨卻是毫無回應,感覺身體越來越沉重,胸口彷彿被一顆顆小石頭塞滿,氣息渡過不了,不斷的淤積在胸口裡。

南宮墨緩緩癱坐在地,靠著絳雪臥坐,臉色翻白漸漸泛紫,全身越來越冰冷。

「小墨!!!小墨!!!!」

完全慌掉的絳雪只能無助地叫著南宮墨,卻是一點回應也沒有,只能見著自己認定的好姊妹,一步步的往死亡走去──

 

「唉,狐狸娃兒,莫哭了……把那娃兒抱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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