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落青羽漾海洋

也會愛我嗎？

離開司令部的沈洛年，當然是往擎天塔去。

守衛檢查令符後，通知上層守衛，再通知燕仙狄純，幾經確認，沈洛年才進入塔內。

「媽的，每次都這麼麻煩。」沈洛年碎碎念的，急速躍上樓梯。

不一會兒，沈洛年站在一扇純白色的木門前，緊皺眉頭，臉色十分猶豫。

我……到底該不該和這女兒相認？

她真是我的女兒？

真是……

「洛年，你站在我家門口發呆幹嘛？」沈洛年正沉思，身後卻傳來一聲嬌音。

沈洛年猛然回頭，畢竟自己竟然完全沒發現身後不到一公尺有人在。

在沈洛年身後的，當然就是這木屋的屋主，燕仙狄純。

「洛年……」狄純溫柔的微笑說。「你不敢和絳雪相認嗎？」

沈洛年愣愣地看著狄純。

「別擔心，絳雪是個好女孩的！」狄純抓起沈洛年的手，搖啊搖地說。

她是妳的女兒嗎？這麼了解喔？

「快進去吧，她正等著妳呢！」狄純推了推沈洛年說。

沈洛年只好開了門，走進屋內。

然而，身後的狄純卻未跟著進屋。

「妳……」沈洛年詫異地回頭。

狄純搖了搖頭，靦腆的微笑說：「你們父女相認的過程，我這外人不好參與。而且我可能會感動得哭喔！你不是很討厭看到我哭嗎？」

沈洛年心中一暖，搖搖頭說：「那妳的家借我們一下吧。」

「快進去快進去！」狄純推了沈洛年一把，順道把門給拉上。

這丫頭！到底是我認親還是她認親啊？比我還興奮！

沈洛年皺著眉，走向右側的內房。

房門被漆成了粉紫色，門上還掛著一串可愛的吊飾。門把圈著一朵布花，每瓣花瓣，各有顏色，十分七彩華麗。門的兩側還有釘掛著兩隻小熊布娃娃，一隻領巾上繡著丹比、一隻帽上繡著維尼……

媽啦！這一定是小惡女小時候的房間！沈洛年幾乎目瞪口呆的看著房門。

呆了片刻，沈洛年才搖了搖頭，回神過來。他深吸口氣，戰戰兢兢的握住門把，輕輕地推開房門，悄聲走進並緩緩將門關上。

沈洛年如此小心安靜，只因他一開門便聽到左方的小床上，還傳來陣陣的沉穩、平緩的呼吸聲，顯然還正熟睡著。

沈洛年慢步走到床頭，面色十分複雜的看著床上側躺的女孩。嬌嫩粉白的面頰，襯著淡藍色的枕頭，顯得更加粉嫩。那小巧櫻唇，微微張開，貝齒微露。不過不知女孩正做何夢，女孩不時微微皺眉。

沈洛年輕嘆口氣，緩緩伸出手，卻見自己的手竟微微發抖。他深吸口氣，撫上女孩頭頂上那赤紅的狐耳。沈洛年手指傳來的觸感，令他無法自拔的輕撫柔摸著，更令他的心思深陷百年前，那狐狸的背毛，也是這觸感吧？

而女孩那對狐耳，被撫摸的趴軟，她面頰染上緋紅，嘴裡不時吟吟啽囈。

沈洛年跌坐在床旁的地上，直視著女孩，看著她的睡容，他嘴角不禁淡淡的上揚。

這真是我的女兒？自己真配做她的父親？是不是該就這樣離開？

「別走。」卻是沈洛年正要抽手，女孩迅速抓著沈洛年的手腕，半瞇的雙眼，柔媚的望著沈洛年，輕輕啟唇：「你別走……」

「嗯，我不走。」沈洛年微笑著，輕輕地摸上女孩的頭頂。「我不會走的。」

「沈凡……」女孩眨眨眼，輕輕地說：「你是誰？為何要救我？」

「我……」沈洛年皺起眉頭，深思究竟該如何解釋。

「我想你也是被我的氣質給吸引的吧……」女孩原本緊抓的手，緩緩放下。眼神中，透露出無限的無奈與苦楚，甚至有一絲自嘲。「你並不是喜歡上我，知道嗎？都是被我身負的氣質給吸引住罷了……而且，你是人類，我是妖怪……不可能在一起的。」女孩指了指頭上的狐耳，臉色十分無奈與哀傷。

不會吧？自己的女兒把老爸當成追求者了？

沈洛年正要開口，女孩又說：「你被我的氣質騙了，不懂嗎？別再找我了！你不是真的喜歡我的。」

「媽啦！」沈洛年實在聽不下去了，不耐的罵道。

女孩睜大眼，愣愣地看著沈洛年。從小到大，可從沒有任何男人這樣對自己吼過。

「妳想太多了吧！」沈洛年無奈地搖搖頭說。「我絕絕對對沒有喜歡上妳！」

「那你──」女孩正開口，卻被沈洛年一把捂住小嘴，他瞪眼說：「先聽我說！」

女孩順從的點點頭，沈洛年這才放下手，坐上床邊。

「你是誰？」雖然被下了禁口令，但女孩依舊皺眉困惑的問。

「就叫妳別說話！」沈洛年不耐煩的說。「我就是妳那死去的老爸。」

「嗄？」

「沒聽清楚？」沈洛年翻了翻白眼說。「我，叫做沈洛年。是妳，沈絳雪的爸爸！」

女孩，沈絳雪，目瞪口呆地盯著沈洛年，一臉的茫然。

「你在說笑？」沈絳雪好笑的說。「被我甩了也不用這樣編謊吧！我會瞧不起你喔！」

「媽啦！」沈洛年連翻白眼，沒好氣的說。「妳看的出來我沒在說謊吧？我說的是千真萬確的！我就是妳消失百年的爸爸，沈洛年啦！雖然很不想提這名號……歲安城中被稱為闇神的沈洛年！就是我，妳爸！」

「媽啦！」沈絳雪也不禁大罵。「你竟然敢冒充沈洛年？敢冒充我爸爸？你不想活了？」

「誰說我冒充啊！」沈洛年瞪眼說道。「我就是沈洛年！就是妳爸！」

「不可能！」沈絳雪猛地抓住沈洛年的領口，把她推倒在床上，嘶吼的說。「媽媽自己親口告訴我，我爸已經死了！死了！你不可能是我爸！」

「媽啦！死過一次不算數嗎？」沈洛年被壓得不得動彈。「妳明明就看出我不是在說謊，還不相信我！惡劣的小丫頭！」

「你這混帳！」沈絳雪掄起拳頭，眼神中透出殺意。「我昨天真該直接把你殺了！」

「妳殺了我，妳就擺脫不了弒父的罪行了！」沈洛年哼哼的說著。

「你還敢說你是我父親！」沈絳雪一拳砸下，目標正對沈洛年的鼻樑。

沈洛年緊閉雙眼，準備接受這一拳的痛楚。

昨天才打爆一堆人的鼻樑，今天就換自己了……

不過，這拳始終沒有砸在沈洛年的鼻樑上。

沈洛年張開眼，卻見沈絳雪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趴伏在自己胸膛上。

沈洛年無奈的笑笑，輕柔撫摸著沈絳雪的後腦勺。

「我真的是妳的父親……」沈洛年緩緩張口，聲音顯得乾澀。「我沒事騙妳幹嘛？還這麼容易被戳破的謊。」

「我才沒有相信你是我爸！」沈絳雪翻身，瑟縮在枕邊，隨手抹掉臉上的淚，忿忿地對沈洛年說。「那我問你，我媽是誰？」

「妳媽道號懷真，是乃仙狐族皇族。」沈洛年無奈的細說。「曾因為白澤的預言，在蛙仙島上等著鳳凰，等了三千多年，只求他的換靈。但卻偏偏被一個人類給搶去了，這人類就是妳爸，也就是我，沈洛年。」

沈絳雪聽的一楞一楞的，皺了皺鼻，又說：「那，我爸的輕疾名稱是什麼？媽說：這世界上，除了爸自己和媽媽外，只有那可恨的葉瑋珊知道了！」

「闇鳳沈洛年啦！」沈洛年癟癟嘴說。「還是懷真自己取的。」

「怎麼會……」沈絳雪一臉不敢置信，嘟著嘴深思半晌，才又開口說：「我問最後一個問題，如果你真是我爸，一定知道的！」

「快問吧！」沈洛年無奈的說。

「我爸……沈洛年……」沈絳雪的眼神中，摻入了一絲寂寞與哀傷。「他……到底愛不愛媽媽？也會愛我嗎？」

沈洛年聽著一怔，接著淡淡的笑起。

這小丫頭已經把自己當老爸了……沈洛年伸手，一把將沈絳雪攬到自己懷裡，輕輕地順撫著她的狐耳，耳翼、耳內細細搓揉著。這令沈絳雪不禁全身痠軟，癱臥在沈洛年懷裡。

「妳這小笨蛋。」沈洛年輕輕地在沈絳雪的耳邊細語。「天底下有哪個父親不愛自己的女兒呢？──就算有，至少，絕對不會是我。」

沈絳雪原本躁紅的雙頰，更顯的熱紅，連耳根也紅的發熱。

而沈洛年卻皺皺眉，暗暗嘆口氣。卻是方才那句話，令沈洛年想到那活了二十年依舊父不詳的狄韻，不禁又多說了一句。

「那……媽媽呢？」沈絳雪伸手抓住正撫摸自己頭頂的手，擔心的低聲說。

沈洛年想了想，沉吟了半晌，才說：「不知道……」

沈絳雪一聽，突然跳起身來，抓著沈洛年的雙肩，只見她雙眼流淚，驚恐的說：「你不愛媽媽了嗎？為什麼？你不知道媽媽有多愛妳嗎？你知道──唔唔？」

沈洛年一把捂起沈絳雪的嘴，嘆口氣說：「過了百年，我不知道我是否依舊愛這懷真。只是，懷真依舊會是我心裡面的一份牽掛，想忘也忘不了的。」

「那、那……」沈絳雪著急的說，臉上的淚依舊細細的流。

「妳放心，我一定會去找懷真的。」沈洛年輕拍沈絳雪的頭說。

「真的？」沈絳雪一臉不放心地說。「真的？真的真的真的？」

「真的！不要一直問！很煩啊！」沈洛年翻了翻白眼。「還是妳要我用煎的或煮的？不然用烤的好了？」

聽到這兒，沈絳雪才破涕為笑。

「妳這小丫頭還真是說笑就笑、說哭就哭呢！」沈洛年苦笑的說。「和那外面偷聽的笨蛋一樣。」

這時，房門突然響起咚的一聲。

沈絳雪快步躍到門前，一把拉開房門。

只見狄純淚眼汪汪的蹲著，雙手壓著額頭。

「好痛……」狄純嘟著嘴說。

「笨蛋！」沈洛年好笑的說。「被嚇到撞到門，還痛到哭！」

「我才不是痛到哭呢！」狄純嗔道。「我是聽你們講的話，覺得很感動才哭的！」

「妳活該撞到門。」沈絳雪哂笑說。「誰叫妳要偷聽我跟把拔的話！哼！」

「把拔？」狄純聽的一呆，看向沈洛年，噗哧一聲大笑出來。

「笑什麼啊！」沈絳雪頓足嗔道。

沈洛年無奈地搖搖頭，抓起掉在地板的魔法袍，批在沈絳雪的身上。

「妳跟妳媽一樣，都不習慣穿衣服的。」

卻是沈絳雪一直都是裸著身軀和沈洛年說話著。但沈洛年本就有著自己是沈絳雪的父親想法，自然不會對自家女兒的裸體會有非分之想。說話時，沈絳雪也下意識地將棉被攬在自己身上，沈洛年也就沒有叫她穿上衣服了。

方才沈絳雪翻下床，沈洛年才真正注意到沈絳雪一絲不掛的事實。

「忘記了嘛！」沈絳雪歪著頭，甜甜的笑著說。

這笑容……媽的！比黃清嬿的笑容還要犯規啦！誰能真心笑的這麼甜美啊？

沈洛年和狄純不禁看呆，久久說不出話來。

「把拔你幹嘛呆著看著我啊？」沈絳雪眨眨眼說。

「喔……沒……」沈洛年愣愣地說著，接著卻突然驚咦說道：「咦？臭丫頭上來找人了！」

「啊啊啊！怎麼辦！」狄純又驚又急的來回看著沈洛年和沈絳雪。

「絳雪，快進去躲起來！」沈洛年連忙將沈絳雪推進房內說。「明天，我再來找妳！」

「要……要記得喔！」沈絳雪那雙狐耳軟軟的折下，十分無辜的說。

媽啦！這……這……我見猶憐啊！

沈洛年急促的點點頭，連忙將門關上。

沈絳雪走進房內，癱倒在床上，面色十分複雜。

又是高興、又是哀傷。

沒有想到，媽媽不惜耗損道行，也要我復仇的原因這麼簡單。

沒有想到，從小媽媽口中那沒禮貌的臭小子爸爸，會出現在自己眼前。

活生生的、沒禮貌的，出現在自己眼前。

喜悅。

無法忘懷的溫暖，原來，被爸爸抱在懷裡，是這麼的溫暖……

我已經……不是……沒有父親的小丫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