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身軀無力的墜落,任平生輕輕地呼了一口氣。
胸口上的那把銀刃與心臟相交而過,鮮血止不住的汨汨流出。
濃密的血腥味使他的意識更加清醒。
他並不感覺到疼痛,那是他十六年來從未有過的感覺,痛覺對他來說都是種奢侈。
但他能感覺到背後地底侵襲而來的炙熱。
那是一池岩漿,他將要墜入之地。
被熔岩融化,或許是唯一能夠洗滌他雙手沾滿鮮血的方法。
死亡,是上天賜予他最幸福的恩惠。
地獄,是唯一能夠收容他的死後世界。
他一想到接下來的死亡,嘴角漸漸上揚了。
在人生的盡頭,最終的瞬間,他終於笑了。
眼中的黑暗並不冰冷,那是他的保護色。
來世,寧願做畜生,他也不想再輪迴為「人」。
他這一生,可是「人」?
十六年來的生活,他是以人過活嗎?
至少,他自己不這麼認為……
從地底竄上的炙熱空氣將他背部的衣物燒爛,精瘦的背脊已經生出了一大片的水泡。
任平生困倦的閉上雙眼,放鬆了全身,墜入岩漿。
黑暗中,死寂的無聲,濃厚的腐臭味在這間破爛的小屋裡瀰漫。
殷芮芮猛然睜開雙眼,彷彿受到極大的驚嚇坐起身來。
她不停地喘著啟,雙手揪著那頭曾經令無數人欽羨的墨黑長髮,十指死緊的抓著,恨不得將整個頭皮扒下。
彷彿不覺疼痛一般,緊緊咬著牙根,喉嚨發出模糊的呻吟。
那雙曾經秀盼的明眸,如今布滿血絲,眼眶紅腫。
又是夜深人靜時,近乎圓滿的明月高高掛著。
她的噩夢在此刻侵入夢境。
驚醒時,就只能從破爛的窗框破縫中,看到那皎潔的明月。
她也曾經被稱作「皎月仙子」。
但如今,看著月亮,她便無法遏止的,回想起那晚的噩夢。
街頭巷尾如今如何稱呼她?
賤貨?淫女?破麻?香爐?
眼淚成串的滴落,她近乎瘋狂的緊縮著自己,將自己蜷縮在這破爛狹小的小屋中。
無聲的黑暗,每夜的銀月只是冷眼的看著她。
聞著自己身上濃厚的臭味,她麻痺了。
她曾對上天乞求,希望這一切都只是個噩夢,夢醒後她依舊是人見人愛的皎月仙子。
而不是如今連過街老鼠都鄙視她的絕望現況。
但是,上天從來沒有回應過她。
只有那寂滅的暗藍高空,以及那高高的銀月。
她後悔那晚為何要聽信堂妹的話,也後悔為何一個侍衛都不帶,更後悔自己怎麼這麼的愚蠢!
她對自己絕望,對親情絕望,對上天絕望。
她只希望,明日的旭揚盡快到來……
明日,是她的行刑之日。
罪名,淫邪魅惑,墮入魔道。
很可笑,一個慘遭非人虐待的荳蔻少女,卻是被冠上了淫邪淫媚的罪名,甚至被處以引雷灌頂的神魂俱滅之刑。
她以破碎的衣袖逝去淚水,順平了雜亂的長髮。
身上的惡臭,她只能任憑如此了。
或許這神魂俱滅的刑罰,就是上天給她的恩惠吧?
讓她不必以這副殘缺的靈魂輪迴轉世。
望著那令她顫抖的明月,她笑了。
那是一抹驚豔而慘麗的笑容。
她無聲地開口──上天啊,既然不肯給予我救贖,那就讓我一了百了吧!
殷芮芮是被一桶冰水潑醒的。
她還沒完全清醒,頸子已經被束上一條皮帶,勾著一條鐵鍊,某人重重的一腳踢上她的背心,使她整個人趴在地上。
握著鐵鍊的一名黑衣男子立刻使勁,狠狠地往前拉,她根本無法站立起來,只能手腳並用,彷彿一條母狗一般狼狽不堪的爬行。
她掙扎著,男子也毫不留情的使勁拉著。
出了小屋,許久不曾聞過的清新空氣撲鼻。
在不斷的掙扎起身又被重踢趴地的循環景象不停上演。
背脊已經疼痛不堪了。
行刑隊伍漸漸進入繁華大街,街道上擠滿著人,無論男女老幼,每個人都帶著厭惡、骯髒的眼神,大聲哄笑,無數的穢語、污話不停對著她吼道。
更有些人拿著石頭、廚餘甚至排泄物往她身上潑。
男孩女孩被父母教導著,絕對不能夠學她的壞榜樣。
對於著些疼痛、汙穢、惡臭、毀謗,她不曾有過一絲厭惡……數日來的折磨,她已經習慣了。
殷芮芮勉力的爬著,對四周的惡意與攻擊完全不加理會,眉頭也不曾一皺。
對此,更有人惱羞成怒,大肆批評她不知羞恥、毫無臉皮。
她只是帶著悲憫的眼神淡淡瞟向大吼的人一眼,便努力地往前爬。
地面是泥石鋪成的石地,許多尖銳的碎石割破她的手掌與膝蓋,鮮血沾染了地面,怵目驚心。
直到她的膝蓋、手掌已經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一座近三十尺的高台,已經在眼前了。
不知何人將她的頸上的皮帶脫去,同時還將本已破爛不堪的衣裙全數扒去。
她全身赤裸,同時身後那群圍觀眾人更是爆出無數穢言穢語與恥笑咒罵。
身軀不只的顫抖,但她卻用力的邁出第一步。
一步一步,精赤的腳板踏上銳利的小石頭,鮮血慢慢汨出。
一步一步,身上的污穢物緩緩滴落到地面。
她又回到那夜晚的死寂,依舊是那酸澀腐爛的惡臭,身體上無數的傷痕作痛,只有那明月與她對望。
一步一步,踏上高台階梯。
一階一階,漸漸的風聲掩蓋過了寂靜的空鳴。
一階一階,微風吹散了腐朽的污臭。
一階一階,高掛的烈陽注視著她,汗水從額頂留下。
看著越來越接近臺頂平台,她無聲開口──上天,我對你最後一次的乞求,讓我毫無保留的,離開這世界吧!
高台上,站著五名黑袍人,除了中央的一人外,站於四角的四人都以斗篷掩蓋住自己的臉面。
而中央的那人,殷芮芮很熟悉──她的大伯,殷伯序。
將殷芮芮騙出的堂妹之父。
殷伯序冷冷一笑,削瘦的臉龐此刻顯得猥瑣難堪。他看著殷芮芮開口道:「殷芮芮,妳墮入魔道,淫邪荒魅,認不認罪!」
「我是遭人侵犯,何罪之有?」殷芮芮淡淡說。
數日來,除了哀嚎痛哭外,從未發出過聲的她,此刻開口,她的嗓音依舊如同往常那般清脆,婉麗嬌柔。
「哼!分明是妳私約十三名男子,於無月之夜在東城門外一里處的榕樹下,行那無恥淫邪之事!」殷伯序振振有聲,正氣凜然,揚聲說:「妳私約的那十三名男子都已經供出就是妳勾引他們,並且每人給予一顆上品元氣丹!不僅如此,妳更唆使他們領更多人前去與妳勾搭,妳這淫賤蕩婦!最終竟然有四十七名年輕男子被你的淫魅魔術給誘惑!妳這賤貨真是我殷家之恥!今日,就在這浩日當空之下,我殷家之長便要替天行道,清理門戶!」
「這些冠冕堂皇的無聊話就別多說了。」殷芮芮搖搖頭,輕聲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既然要讓我神魂俱滅,那就來吧!」
「死到臨頭,不知悔改!」殷伯序見殷芮芮這般雲淡風輕,自己這番長篇羞辱根本打在棉花上,毫無反應,不禁惱羞成怒。他氣紅著臉,沉聲對四角之人道:「四位長老,將這墮落的淫女劈入虛無吧!」
四人輕輕的點點頭,殷芮芮聽到了其中一人淺淺的嘆了口氣。
殷芮芮輕輕瞟向那人,冷冷一笑。
無人理會殷芮芮,她抬起頭來,看向那當空烈日。
四名長老雙手高舉,一股龐然巨大的氣息竄入高空,漸漸的,原本蔚藍鮮明的藍天變得混濁,一朵烏雲漸漸將整片天空覆蓋。
在那片深墨烏黑的雲層中,數百、數千條紫色閃光不停洩漏出來,天空響徹著震耳欲聾的劇烈轟響。
「天雷啊!降罪於此女,賜予她形神俱滅吧!」殷伯序也舉起雙手,一股浩然氣息竄入天空。
壓天烏雲平靜了下來,但卻沒有人認為法術失效,只因那烏雲中心已經醞釀了一股令人完全無法興起抵抗念頭的龐然威壓。
殷芮芮張開雙臂,彷彿擁抱一般向著那壓天烏雲的中心。
赤裸的胸脯與青澀的身軀一覽無疑,將荳蔻年華本該展現青春洋溢的嬌俏完全顯露出來。
──死亡,將我帶走吧!
青光轟下,殷芮芮閉上眼眸,嘴角漾起了幸福的微笑……
任平生皺著眉頭,抬頭看著燒焦破爛,已經呈現半垮狀態的南城門。
「哇,這威力也太強了。」任平生忍不住讚嘆了句。
任平生身形閃爍,幾個跳躍、轉步,就繞過了城門之下的殘骸廢墟,進入城內。
城內的所有景象可說是一覽無疑。
四面城門與城牆好歹都是巨石所做,雖然都已經有不少崩塌毀壞的情形,但至少還有些原貌。但城內……只能用荒蕪形容之。
張眼望去,無數的斷垣殘骸、斷柱碎樑,隨風撲鼻而來濃厚焦味與濃密煙灰。
任平生站上了較高的殘骸堆,環顧一望,看出了這龐然大量的殘骸彷彿是被甚麼巨大力量衝到了城牆邊。
他揉了揉鼻子,那煙灰侵入鼻腔,好生難過,那濃密的焦臭味更是難聞。
任平生凝睛一望,城池中心處的殘骸量最少,但是卻有著寬達五十多尺、深達三尺的巨大圓坑。
而巨大圓坑的四周乾淨的甚麼也沒有,只有厚厚的一層白灰。
直到距巨大圓坑十多尺的範圍,才開始有了些細碎的木條、碎板。
整座城池以那巨大圓坑為中心,完全呈現了輻射狀的殘骸圓圈。
任平生踏上了那厚厚的白灰,厚重的觸感與渾厚的腳步聲,令他感到好奇。
他蹲下抓了一把,訝異眨眨眼,驚道:「媽呀,這灰屑也太細緻了!胭脂也沒有這麼綿密吧?!」
揮去手中的白灰,走到了那巨大圓坑的邊緣,只見圓坑內的燒焦更是嚴重,黑炭密布整個圓坑,灰濛濛的日光照下來,那厚厚的一層黑炭竟是呈現光滑亮麗的狀態,任平生甚至都能夠模糊地看到自己的倒影,可見其亮滑。
任平生輕輕一躍,順著圓坑的坡度漸漸下滑。
「還好我衣服的是黑的,不然一定被這些黑炭給抹的污漆抹黑的。」他苦笑地喃喃自語。
片刻,終於滑到了坑底,任平生向著圓坑中心走去。
那裡,有個正等待著他的人。
他伸出手,清爽的笑著說:「久等了!」
殷芮芮茫然地看著眼前對她伸手的少年,不解地開口:「你……是誰?」
「我叫做任平生。」他笑著說。
沒有任何的想法,但殷芮芮就只覺得她必須伸出手……她握住任平生的手,溫柔的一股力量將她從蹲坐中拉起。
一瞬間,眼前的視野突然從灰濛濛黑白世界轉變成彩色。
彷彿從深沉睡眠中清醒般,許多思緒猛然間躥進殷芮芮的思考裡。
無預警的,殷芮芮眼眶盈滿淚水,潰堤而下。
任平生溫柔的微笑,印在殷芮芮的眼裡彷彿是陽光般溫暖,是她遺失已久的慰藉。
「唔……唔哇哇啊啊啊──」殷芮芮躥進任平生的懷裡,痛哭不已。
任平生一楞,隨即輕輕地擁住殷芮芮嬌小的身軀,不言不語地聽著她的哭嚎,毫不厭煩的一次又一次地拍撫著她的背脊。
荒蕪敗廢的偌大城池只剩下風聲中傳來的吟唔哭聲。
良久,殷芮芮終於恢復了平靜,抽了抽鼻子,抬起頭來,與任平生四目相觸,倏然間只覺整張臉熱的如火燒。
「咦?臉好紅,不會發燒了吧?」任平生見殷芮芮滿臉通紅,一臉擔心的摸上殷芮芮的額頭。他挑了挑眉說:「嗯?溫度正常呀,沒有高熱……怎麼臉紅成這樣?」
「沒、沒、沒沒沒事啦!」殷芮芮慌亂地推開任平生,卻又十分不捨那分溫暖,依舊赤裸的她猛然間打了個冷顫。
「啊,我這有衣服……不過是男裝,別介意。」任平生將背在身上的包袱解下,遞給殷芮芮。
殷芮芮傻傻地看了看手中的包袱,抬頭看向任平生,正笑咪咪地看著自己。
一個呼吸、兩個呼吸、三個呼吸──「呀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任平生呆愣著看著殷芮芮突然的尖叫,雙耳瞬間耳鳴,尖銳的嗓音使他不禁揉了揉耳朵。
「怎、怎麼了?」他茫然地問。
「你、你、你--!色狼!淫魔!變態!偷窺狂--!」殷芮芮捂著臉,極快的背過任平生蹲下,把自己縮成一團,滿臉通紅的大罵著。
「呃……」任平生尷尬地抓抓頭,愣愣地轉過身,背對殷芮芮,訥訥說:「妳先穿上衣服吧!有事等等再說。」
殷芮芮小心的撇過頭,見任平生真的背對自己,才攤開包袱,拿出裡頭的一套衣褲。
拿著衣褲,她不經意地又回想起剛才她衝進任平生的懷裡……
自己怎麼可以這麼不知羞恥!啊啊啊啊啊!我好想把自己埋起來啊!
害羞地幾乎全身都發紅的殷芮芮,下意識地將衣服湊近臉面,一股清爽的味道從衣服透了出來,衣料十分滑順,令她不禁來回的摸著,又湊近吸了幾口那清香。
「那是我替換的衣服,對妳可能有些太大了……不過不要緊,最慢明晚就能到週臨的縣城,到那裏再買適合妳的女裝。」冷不防的,任平生開口。
嚇得殷芮芮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然在摸著男人的衣服,聞著衣服上的體味!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怎麼這麼的不知廉恥!竟然聞著男人的衣服發呆!
三下五除二,殷芮芮發揮了一聲中從未有過的穿衣速度,迅雷不及掩耳穿上衣褲。
她看了看穿著這身灰色男裝的自己,總覺得那兒怪怪的,但她還是回過身來,戳了戳任平生的肩膀,聲如蚊蚋:「我、我、我……穿好……了。」
任平生這才回過頭,看殷芮芮手足無措,一直偷偷地瞄著自己,雙手交握的手指扭捏,可愛的舉止令任平生笑了。
「笑、笑甚麼啦!」殷芮芮大窘,忍不住嬌嗔。
任平生笑著搖搖頭,輕聲說:「沒笑甚麼,只是覺得妳很可愛。」
腦中彷彿受到重擊,殷芮芮猛然一顫,呆愣愣地看著任平生,小嘴微張,楞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嗯……難怪覺得怪怪的,妳沒有綁腰帶。」任平生抓起包袱裡的一條同樣灰色的長腰帶,還不等殷芮芮有所反應,他雙手已經環住殷芮芮的蠻腰,腰帶延繞兩圈到腹部,才綁了個結,束緊衣襬。他直起身,對著整個人近乎石化的殷芮芮笑說:「這樣就好了!」
被笑容融化的石像殷芮芮這才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尷尬非常道:「謝、謝謝……」
「不會……話說回來,我還不知道妳的名字呢!」任平生又伸出手來,淺淺笑說:「重新來過,我叫做任平生。」
看著任平生伸出的手,殷芮芮待了半晌,才顫巍巍地伸出小手,抓住那雙厚實溫暖,帶著些微薄繭的大手,脆聲說:「我、我叫做殷芮芮!」
「芮芮嗎?」任平生又伸出另隻手,雙手握住殷芮芮的小手,更牽引到他的胸口。殷芮芮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胸膛傳來的熱度以及胸腔裡那強烈撼動的心跳。
「心跳?」殷芮芮訝異說:「原來死後世界的人也有心跳啊!原本已經很驚訝有體溫了,沒想到連心跳都有……」
「妳錯了!」任平生苦笑地說:「芮芮,妳沒有死喔!妳還活著,活在人世間!」
殷芮芮茫然的張開小嘴,看著任平生,只見他肯定的點點頭,殷芮芮猛然抽一口氣,使力想要拉出自己被握著的手,但卻被任平生穩穩地握住,殷芮芮聲淚俱下:「放開我!不要碰我!我不想髒了你!求求你……放開我,讓我去死……平生……」
「芮芮,冷靜……冷靜。」任平生強力的將歇斯底里狀態的殷芮芮擁入懷裡,平緩的聲調帶著絲絲魅惑的魔力,漸漸讓殷芮芮平靜下來,但卻依舊哽咽著。「芮芮,放心吧,一切的過去了。前生不管遭受到甚麼苦痛,都已經沒事了,過去了……現在的妳,已經是新生了!不要再被過去籠罩著,妳已經是新的生命,有了新的人生,並且背負著上天的使命。」
殷芮芮顫抖著身體,但在任平生的懷裡,她找到了溫暖,聞著從身體散發出來的清爽味道,殷芮芮的心完全平穩下來。她抬起頭來,濡濡說:「我……我可以……重新來過……嗎?」
盯著殷芮芮的雙眼,彷彿深入她的靈魂深處,任平生肯定說:「過去的妳已經死了,現在的殷芮芮是完全新的一條生命。」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殷芮芮埋進任平生胸膛裡,嘴裡喃喃。
雖然只是第一次碰面,但是殷芮芮卻完全沒有排斥任平生的反感,反而十分希望能夠親近任平生,感受著任平生的體溫,沉浸在他的溫柔裡,雖然不曾有過這種感覺,但殷芮芮十分確定,她已經愛上了他,愛上這個初次見面的少年,墜入情網或許就是這種甜甜的、暖暖的、好像熟睡一般舒服的感覺吧。
擁抱許久的兩人,終於分開。含情脈脈的對視,殷芮芮漾起幸福的微笑。
「芮芮,歡迎加入裁示者的行列。」任平生突然說。
殷芮芮一楞,疑惑問:「裁示者的行列?那是甚麼?」
任平生似嘆似笑,面色複雜的看著殷芮芮,半晌才道──
「天罰裁示者,這就是妳獲得新生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