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宮的奧妙
啪的一聲，沈洛年身邊多了個身影。
「不下去一起練嗎？」沈絳雪坐在沈洛年身旁，微笑地問。
「不要，早上那一場已經夠累的了。」沈洛年癟癟嘴說。
殷筱蕪那傢伙簡直是魔鬼教官，嚴厲又不容出錯，還是張如鴻好，親切又和善呢！
「你又再想別的女人，對不對？」沈絳雪冷不防開口。
沈洛年愣地看著沈絳雪，見她一臉得意笑望著自己。
「你一直都沒有問我馬麻的消息……」沈絳雪低著頭說。
「呃……我忘了。」沈洛年一臉尷尬的說。「那我現在問，懷真在哪裡？」
「呵呵！」沈絳雪笑了笑，開口說：「馬麻在仙狐族的秘境『青丘之山』內閉關。最近一次出來，是在三十多年前。」
就是出來找十聖那次吧？
「懷真現在的輕疾名稱是？」沈洛年立即詢問。
「不知道……」沈絳雪搖搖頭說。「馬麻說，她必須完全的清修，不能煩心，所以不告訴我名稱。」
「妳也沒法找她？」
「仙狐秘境只有仙狐族才知道，且她們也立下咒誓，就算死也不會說出來的。」沈絳雪低著頭，沉沉的說。「我……不是仙狐族的。」
沈洛年一陣語塞，說不出話來。
「不過，我已經讓小玉傳話了。」沈絳雪又抬起頭來，笑嘻嘻的說。「傳回青丘之山，告知馬麻，你，還活著。」
小玉……就是昨日絳雪前去找的稚嬉堂主人，原來是去傳話啊。
兩人不語，各想著心事，沈洛年透過鳳靈透視人心的能力，清楚的看見沈絳雪落寞的情緒。
「妳為什麼要她們這麼勤練武技呢？」沈洛年趕緊轉移話題，隨口問道。
「因為……」沈絳雪嘆口氣，頓了頓才說：「總要有個基底，不然永遠只會被欺負。尤其……她們又是人族的女兒。」
又是種族歧視的問題？
「她們都有一段不怎麼好的人生……」沈絳雪悲傷的說。
「每個人都會有的。」沈洛年聳著肩，一臉淡然說。
「但是，她們卻是辛酸的童年。」沈絳雪嚴肅的看著沈洛年說。
沈洛年低下頭來，不看像沈絳雪。
「爸？」沈絳雪不明就以，疑惑的看著沈洛年。
「我……我爸媽在我小時候就車禍雙雙去世了。」沈洛年看著已經染上暗藍色彩的天空說。
「咦？」沈絳雪驚愕地叫了聲。她從不知道沈洛年從前的生活，只從懷真那邊聽到百年前他們相聚時的種種。
「沒什麼。」沈洛年搖搖頭，臉上並未見到一絲悲傷。「媽的，死都死那麼久了，也沒甚麼好悲傷的。倒是叔叔不知道是直接死在四二九還是被妖怪殺死了。」
沈絳雪不語，默默地陪在沈洛年旁邊。
這樣的沉默令沈洛年渾身不對勁，自己不需要這種沉默地安慰呀！沈洛年說：「說說她們的故事吧！能說嗎？」
「可以啊！」沈絳雪點點頭說。
所有虯龍侍妾所生下的孩童，都從以母性。
殷筱蕪母親，殷唯。她無意間獲選為虯龍侍女，原本只是陪著朋友去徵選，卻沒想到朋友落選，自己上了。更沒想到一進龍宮，因為看到壯麗華美的殿宇，傻了眼，竟然直直地撞上一名虯龍。而這一撞，似乎撞出了愛情的火花，這名虯龍沒多久便邀殷唯做他的侍妾，殷唯傻呼呼的答應了。這名吃掉天然呆小蘿莉的虯龍，便是敖旅。
殷唯順利地生下殷筱蕪，且也獲得敖旅給予的些微換靈，教養女兒、不亦樂乎。
殷筱蕪生下來的個性就和她媽八竿子打不著。個性嚴謹、應變快速，聰明伶俐，雖然不常開口說話，但往往一開口，就切入重點，且精闢有理。對於周遭狀況十分了然，從不混亂。殷筱蕪從小就和沈絳雪這姐姐相處在一起，非常地聽從沈絳雪的話。
「殷唯的祖先是和虯龍有過一代，殷唯沒有，但筱蕪身上卻出現了虯龍血脈。」沈絳雪看著蹲著馬步的殷筱蕪說。
「返祖症。」沈洛年點點頭說。
難怪只有她的炁息屬於妖炁，其他人的都還算是純粹的。
「而且她還有一點點『尊伏之氣』喔！」沈絳雪宛如F說悄悄話般，湊到沈洛年耳邊說。「所以這些姐妹的一般事務我都讓她來帶領。」
和賴一心那熱血笨蛋一樣？沈洛年悻悻然說：「幸好她不夠熱血，不然就帶妳姐妹去送死了。」
「咦？」沈絳雪不明所以，疑惑地望著沈洛年。
「沒事，繼續吧。」沈洛年聳聳肩說。
林玉陸母親，郭萍伊。她雖已有男友，且論及婚嫁，無奈因家計問題，只好前去甄選虯龍侍女，所幸她長相十分出色，做事也十分俐落，被選上了。不過進入龍宮後，才知道自己已經懷上了男友骨肉，卻在生產前重病臥床。再重病下，甚至難產，幸運的撿回條命。千般苦難生下玉陸後，被遣回歲安城，卻在返家前一日，收到母親家書，父親、兄長已戰死犬戎手上，男友也在那場戰亂中身亡，母親在家書中透漏死意，接著自殺。心力交瘁下，她再度臥榻，絕食絕飲，為求一死。
沈絳雪無意間聽到這令人嘆息的消息，前往探視，勸顧她為了玉陸活下去，不過她依舊不理。正好隔日，絳雪再探望，她已步入臨終，遺言託囑沈絳雪照顧林玉陸，接著便撒手人寰。
林玉陸從小就由沈絳雪帶大，同時和大她三歲的殷筱蕪三人混在一起。她從小就很聽沈絳雪和殷筱蕪的話，非常得樂觀、開朗，甚至天真單純到連殷唯也覺得怎麼有人會這麼的純潔？一直都很愛笑，笑點低到驚天動地的地步。
「她很開朗，不過有一點很固執。」沈絳雪溫柔的笑著，看著正揮動雙匕的林玉陸。
「嗯？哪點？」沈洛年問。
「她一直都只肯叫我小姐。」沈絳雪無奈的笑著說。「我說過，她可以叫我姐姐的。不過，她卻說她母親只是侍女，連侍妾都不是，她自己更不是虯龍的女兒，所以不配叫我姐姐。我無奈，只好同意讓她叫我小姐了……反正我把她當妹妹看待就好啦！對吧？把拔？」
沈洛年笑了笑，搔了搔沈絳雪的腦勺。
「玉陸幸好一出生就待在我和筱蕪的身邊，不然依她的個性，恐怕想快樂也很難。」沈絳雪嘆口氣說。
沈洛年疑惑地望著她。
沈絳雪看著下方，正和林玉陸比試的許清，開始述說。
許清母親，許玉。她給人的印象就十分的沒有存在感。雖說相貌姣好，但是氣質卻令人難以發現她的好，甚至常以過長的瀏海擋住那皎潔的眼眸。進入龍宮當侍女，因為實在沒有存在感，時常一人做事，且沒甚麼朋友，常常單獨一人閒逛龍宮。閒逛也能逛出愛情來，這才是龍宮的奧妙吧？許玉閒逛到龍宮一處偌大的花園，卻見一條十餘公尺長的虯龍四腳朝天、黃白色的肚腹朝天曬日，正呼呼的睡著大覺。卻沒想到許玉要離開時，身後被人一把抱住。她轉頭卻見方才那虯龍已然消失，身後抱著自己的人，身上穿著青綠色皮甲，顯然就是虯龍幻形成人的模樣。
許玉疑惑的看著身後的虯龍，沒有反抗，反正反抗也無用。不過虯龍也疑惑的看著她，這才知道他自己認錯人、抱錯人了。許玉才知道，原來他等的是另一名侍女，不過因為被雜事耽誤，還沒過來。且她和那名女子都有著一頭長髮，剛睡醒的虯龍，睡眼惺忪的，竟就認錯了人了。
後來，不知不覺，這名叫敖盛的虯龍一直來找許玉，一直到許玉要遣回歲安城的當天，許玉都已經待在集合地，要乘上虯龍的背上時，敖盛猛然飛奔而來，大喊：「許玉！做我老婆！」
於是如此，兩人結褵。
「原來敖盛這樣大告白啊？」沈洛年挑著眉，一臉不可思議地說。
「是啊，很浪漫對吧？」沈絳雪笑了笑說，卻漸漸黯淡下來，接著說：「不過……小清一出生就沒有媽媽。」
「咦？」
許玉難產，拚死生下許清後，隔日，在女兒及敖盛的簇擁下，走了。
「這……」沈洛年皺著眉，說不出話來。
「所以，盛哥哥很疼小清，幾乎是寵的地步了。」沈絳雪說。「可能是因為這樣吧，小清很開朗，不過非常的頑皮，每天一定都會惹出一個禍來。一直到她五歲左右吧？她闖的禍越來越大，甚至驚動到我這裡來，我才把她拉進我這圈子裡，開始好好教養她。」
教養……沈洛年不自覺的一陣寒顫。
「盛哥哥非常寵溺小清，我把她帶到我那，他還不依，跑來跟我搶小孩。」沈絳雪呵呵笑著說。「我為了小清的教養，跑去找王母奶奶。奶奶一聽立刻對盛哥哥下了命令，一個月只能讓這父女見三次面，一直到她被我教養成有規矩的小女孩為止。」
「為什麼你要這麼耗費心力教養她呢？」沈洛年不解的問。
「因為龍宮內，除了少數特例外，一切都要遵照規矩來，不能踰矩。否則懲罰是很嚴重的。」沈絳雪說。「小清這女孩兒，我一看到她，就覺得她跟我很投緣，而且她的還這麼的幼小，就沒了母親的溫暖，我……實在忍不住的想要好好照顧她。」
沈洛年看著底下的許清，此時她和林玉陸結束了一回合，稍微喘氣時，正好和沈洛年四目相望。她開懷的笑著，對沈洛年招了招手，讓林玉陸也跟著回頭，燦爛笑著大力揮著手。
沈洛年和沈絳雪也微微笑著，輕輕的擺手回應。
卻是這時，許清竟然一個箭步，搶攻林玉陸，林玉陸猛然格檔，又開始了一輪激戰。
「那剛剛是偷襲吧？」沈洛年搔搔頭說。
「真正的戰鬥哪管甚麼偷襲不偷襲呢？」沈絳雪聳聳肩說。
「也對。」沈洛年想起自己也都是以偷襲為主，哪管這麼多規則，砍就對了！
「詩情和詩語──」沈絳雪再度啟唇，緩緩述說。
趙詩語、趙詩情母親，趙荷儒。她是個溫文儒雅的大家閨秀，飽讀詩書又聰明伶俐，做起事來也乾淨俐落，絲毫不拖泥帶水。偏偏卻一時糊塗，被騙上虯龍侍女徵選，還被選上了！實在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她是個極度厭惡妖怪的人類，就算是帥到令萬女瘋狂的虯龍族也一樣，宛如見到一坨屎般，避之唯恐不及。但是根據永恆不變的莫非定律，越是想逃避某人事物，就會越接近某人事物。她擺脫不了這定律，於是當真碰上了一個對她心動的虯龍。
那名虯龍十分的冷調溫柔，無論是語氣、做事，都十分的冷淡、淡漠，但卻一直讓她感受到莫名的溫柔。漸漸地上她卸下心防，甚至對妖怪也開始改觀，不再極端的厭惡，不過她依舊對給虯龍做侍妾有很大的疙瘩，遲遲不肯回應。
又是到了遣回歲安城的那一日，她實在很怕那名虯龍效仿那位傳說中的求婚龍，在眾目睽睽下大喊，當真如此，她當下立刻挖洞，把自己埋起來。不過，一直到她乘上虯龍，他一直都沒有來。她笑了笑，笑自己竟然還有幾分期待。
離開龍宮，已然窺見歲安城，落地後，她卻發現自己竟然沒法跳下虯龍的背，彷彿被綁住一般，緊緊的被纏在上面。
正當她驚慌失措時，底下的虯龍猛然幻形為人，竟然就是那名虯龍！
「既然要回來，我想送妳最後一程。」他淡淡的說。「還有，我道號敖彥，不是叫那隻龍或這條龍。」
「你……」她咬著下唇，內心複雜的說不出話來。
「妳可能久了就會忘記我，但我不會。」他依舊淡淡的說著。「我會一直把妳記在心──」
她用唇堵住了他接下來的話。
「哇！這麼豪放？」沈洛年瞪大眼說。
「呵呵，是啊。」沈絳雪吃笑說著。「聽一起送侍女回來的小龍說，彥哥哥當時愣了好久，才回過神來。」
敖彥再帶著趙荷儒回到龍宮，這才結褵成夫妻。
兩人生下了罕見的雙胞胎，姐姐趙詩語，和母親一樣，愛書成癡，但是個性十分的害羞又內向，說話一直吃螺絲，結結巴巴的。也因為這樣，三不五時就被其他侍妾小孩欺負，甚至連一些小小龍也來參一腳。
妹妹趙詩情，則完全遺傳到父親，個性沉穩又淡定，而且也很聰明、思緒清晰透徹，應變能力雖然不及殷筱蕪，但還是能立即判斷現下狀況，便做出最佳決定。從小跟著父親練武，只為了保護姐姐。某次，侍妾小孩和小小龍趁著趙詩情不注意，竟然硬生生的擄走趙詩語，她一發現，帶著平常練習用的長棍，幾乎翻遍了龍宮，才在一處小花園發現紛鬧，一個小女孩被十四男孩子圍起來，竟然對著她撒尿。
趙詩情驚見，怒氣勃發，當下把十名侍妾男孩子打成重傷，幾乎性命垂危，另外四名小小龍因為體質強健，沒有生命危險，但還是被打的重傷，數月無法下床。
此事驚動到虯龍高層，畢竟不只侍妾的孩子被打的性命垂危，連為數不多的虯龍幼子也被打成重傷，虯龍高層震怒之下，不理敖彥的解釋與求情，硬是把趙詩情逐出龍宮。
「幸好我當時在其他侍妾女孩中，聽到事情的經過。」沈絳雪苦笑著說。「跑去和王母奶奶求情，才把詩情給招回來。」
「那，那些欺負詩語的人呢？」沈洛年實在很想知道他們怎麼被處罰，聽到趙詩語被欺負的情況，他氣得幾乎想找隻虯龍揍一揍。
「哼！」沈絳雪冷哼一聲說。「那些人類孩子，死了九個，活下來的那個一生癱瘓，永遠只能夠躺在床上。至於那些幼小虯龍……畢竟是虯龍的血脈，關了他們五年的禁閉，就放出來了。」
「詩語難道就不是虯龍的血脈？」沈洛年沉聲說著。
「因為……她是被以『人』生下，不能算是虯龍族。」沈絳雪落寞的說著。
媽的，怎麼又講到種族的話題了！
「那……那……」沈洛年急著想轉移話題，正好瞟到依舊蹲著馬步的邱世蕓。趕緊說：「邱世蕓呢？她說她夢見過我，我實在是摸不著頭緒。」
「世蕓啊……」沈絳雪緩緩的說。「她的故事我不太了解，只知道他母親邱珮是言叔叔的侍妾，至於怎麼在一起的我就不知道了。當時我已經離開龍宮，到山口鎮來了。不過……聽說邱珮很不甘願，雖然生下了世蕓，但是侍女期一過，她就跟著返回歲安城了。絲毫不理世蕓，就這樣拋棄了她。」
沈洛年瞠目結舌，看著面無表情蹲著馬步的邱世蕓，沒想到這女孩兒竟然是如此殘酷地被拋棄？
「還有，我聽說邱珮長得十分的貌美，不過世蕓卻一點也不像她。」沈絳雪皺著眉說。「雖然都美得宛如天女下凡，不過卻有人說，世蕓不像邱珮，美貌甚至還勝過她不只一籌。言叔叔也很不喜歡這不哭不鬧不笑不怒的女孩，從世蕓會站、會走路後，她就天天到庭園的涼亭，看著天空，好像沉思一樣。」
「就像現在？」沈洛年指了指底下的邱世蕓說。
「對。」沈絳雪點點頭說。「我前年回到龍宮，就看到她坐在涼亭，好像一個人偶般，很美、又很空洞。我問了問，知道了她的遭遇，去跟言叔叔請求，希望世蕓能待在我身邊。言叔叔好無情，二話不說就答應我了。我把她帶回來，和她相處了一年多，才漸漸和我們對話。我讓武技最好的筱蕪來單獨教授世蕓，希望她也能有自我防衛的能力，不然她的美貌，只會引來許多紛爭的。」
沈洛年點點頭，十分的贊同。畢竟能夠讓身為鳳體的他，第一眼就幾乎為之心動的美貌，可不是一般凡人能夠抵擋的！
「時間晚了，我們去街上吃飯吧！」沈絳雪拉起沈洛年，開懷的說。「把拔晚上不是還要外出嗎？」
「嗯。」沈洛年點點頭，跟著沈絳雪跳下屋頂。
「吃飯啦！」沈絳雪輕聲一喊，六名女子紛紛停下動作，看著沈絳雪。「我們今天去街上吃飯！趕快去梳洗一下，把拔請客喔！」
「喂！我沒錢啊！」沈洛年一驚，對沈絳雪低喊。
「帶著芷姐姐和霽姐姐就有啦！」沈絳雪眨眨眼說。
沈洛年驚愕地看著她，此時六名女子歡愉的回到屋子梳洗了。
而屋宅的院子口，已經聽得到奔跑的腳步聲。
「肉黏剩飯－－我門一擠曲施換！」山芷那帶著鼻音的粉嫩嬌嗓，依舊口齒不清的喊著。
沈洛年看著沈絳雪，清楚的表示著：「妳自己想辦法。」
不知道沈絳雪有沒有看到，她已經和山芷開始一人拉著沈洛年的一隻手，扯著大喊：「我的！我的！」
「我不是玩具呀──」沈洛年無奈又悲哀的低喊著。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