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會把你們都殺光的喔！
咦？
有沒有聽錯？
她剛剛叫司令……
張如鴻、黃清嬿、狄韻三女驚訝的闔不攏嘴。
但，最驚訝的，是沈洛年。
他深深看著眼前這女孩，目瞪口呆。
「絳雪……妳媽媽，可好？」葉瑋珊微笑說。
「關妳屁事！」沈絳雪甜笑回答。
「的確……我沒資格。」葉瑋珊微瞇眼皮，嘴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這時，站在角落的兩名女子走向前，將兩樣物品擱在桌上。
一是有著淡粉色的鐵器，另是一把亮澄澄的匕首。
葉瑋珊見到這兩樣物品，胸口彷彿被重鎚千捶萬砸似的疼痛。
「王母……給妳的？」葉瑋珊努力克制，不讓聲音有一絲顫抖。
「不然會是我那死去的爸爸？」沈絳雪笑容甜到可以榨出蜜來。
葉瑋珊搖搖頭，深吸一口氣才說：「不過，妳準備了這麼多年，施行計畫不到一個月，今天就被我抓住。妳……作何感想？還要繼續報仇？」
「誰說……我被抓住了？」沈絳雪歪頭微笑。
卻是這時，地板冒出強烈的妖炁，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沈絳雪連同座椅都被壓制在地，龐然的妖炁也瞬間消逝。
而這快如鬼魅的身手，正是沈洛年。
後方的三女，方才感應的清楚。那龐大的妖炁，正是在開啟的玄界之門！
若沈洛年在慢一步制伏沈絳雪，那在場的所有人，連同沈絳雪自己，都難逃重傷甚至死亡。
「你──！」被壓在地上的沈絳雪，怒目瞪視沈洛年。
卻見到沈洛年表情一臉痛苦，對自己微微搖搖頭。
「她竟然……還能引炁，開啟玄界之門？」狄韻說。
「這裡可是道息濃度最低的一間房啊！」張如鴻也訝異說。
「她……非比尋常！」黃清嬿已恢復冷靜，顰眉說道。
「絳雪……別要我傷害妳！」葉瑋珊淡淡地說。
「哈哈！哈哈哈哈！」沈絳雪放聲大笑，但聽在眾人耳裡，卻宛如悲泣的哭聲。「妳都能利用我爸的性命，換取這歲安城的人民性命！妳可知道，這傷害我媽有多重？有多重！哈哈哈哈！」
葉瑋珊抿著嘴，眼眶泛紅，遲遲說不出話來。
「快滾！」沈絳雪吼道。「想等我恢復元氣，直接把妳轟成灰嗎？」
葉瑋珊垂目不語，過了半晌才開口：「我們走，你們兩位，好生照料她，絕別讓她受苦了！」
「是。」兩名女子點了點頭。
沈洛年將沈絳雪扶起，讓她靠在木桌旁，便跟在黃清嬿身後走出房門。
跟在最後的狄韻，離去前又看了沈絳雪一眼。
但狄韻這一眼，卻看到了沈絳雪一臉的迷惑望著門口……絕不是看著自己！
狄韻清楚的知道，沈絳雪的目光雖是在自己這方，但焦距卻絕不是在自己身上。
沈絳雪發現狄韻看著自己，眨了眨眼，轉露甜笑以對。
狄韻也還以甜笑，更甜更深刻，便轉身走出暗房。
葉瑋珊不發一語，逕自前走。
張、黃、狄三女並排走在葉瑋珊一步後。
沈洛年三名隨官，則跟著長官。
七人離開了地下長廊，跟著葉瑋珊走到司令部中樞『道武大樓』，跟著上到四樓中央大廳，又往一側有著厚實木門的樓梯口去。
駐守在門口的官兵，見司令走來，立刻開啟木門，恭敬的行軍禮。
葉瑋珊點了點頭，便快步走入樓梯間。
狄韻三女也對官兵點了點頭，跟著葉瑋珊走進。
而安荑和余憲馨兩人，在樓梯口便停下腳步，司令並沒有表示自己能上去。
但……兩女卻看著某人的背影發呆。
「他……他能上去？」余憲馨驚道。
「我也不知道。」安荑搖搖頭說。
「他一定會被罵死吧？」余憲馨說。
「說不定……」安荑還是搖搖頭。
葉瑋珊和三女撥開樓梯末端的珠簾，葉瑋珊走向那木造平台。平台上，置著一個方形大桌，桌上還堆著幾疊的卷宗，桌面中央，還有一本開著的卷宗，應是方才與張如鴻通訊前正在閱覽的。
三女走向前，距平台數公尺前，看著葉瑋珊。
不過，此時後方的珠簾卻再次響起被波動的聲音。
四女詫異地看向那方，卻見沈洛年依舊低頭走著，正往狄韻的方向，渾然不知自己在何方。
「沈……沈凡！」狄韻驚叫。
沒有司令的允許，竟然走上來？安荑怎麼沒有攔住他？
但沈洛年卻彷彿沒有聽到，逕自走到狄韻後方一步，低頭沉思。
張如鴻和黃清嬿無不驚訝地看著這渾然無覺得沈洛年。
「沈凡！」狄韻再叫，伸手搖了搖沈洛年。
「嗯？」沈洛年隨口應了聲，但依舊未正眼看著狄韻。
「沈凡，抬頭，看著我！」狄韻又氣又急，著急地說。
「到底幹嘛？沒看到我在想事情？」沈洛年終於不耐煩地抬頭，瞪著狄韻。
「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狄韻焦急的低吼。
沈洛年看到狄韻不僅又氣又急又緊張，這才轉轉頭看著四方的擺設，又看著狄韻說：「這裡是哪？」
張如鴻聽到沈洛年的回答，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黃清嬿是皺著眉擔心，但又不禁莞爾的想笑。
狄韻簡直想挖個洞把這臭老頭埋起來。
「沈凡，這裡是我的辦公室。」
沈洛年聞聲抬頭，看向那木造平台，見葉瑋珊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媽啦！自投羅網了？
「快出去！」狄韻低吼。「回頭再跟你算帳！」
沈洛年聳聳肩，轉身要走，葉瑋珊卻開口：「留下無妨，剛才的對話你也聽到了。必須讓你知道嚴重性，否則若傳出去，就危險了。」
狄、張、黃三女面面相覷，再度震驚。
沈洛年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再度轉身，不過狄韻拼命用眼神傳話，沈洛年才會意過來說：「謝謝司令。」
這臭老頭真的不會說話嗎？狄韻幾乎心死的搖搖頭。
「現在我所說的，你們四個絕對不能在外傳。」葉瑋珊嚴肅的說。「你們剛剛所見到的那女孩……真是闇神沈洛年的女兒。」
四人一聽，無一不驚。
沈洛年更是在心底腹誹，自己昏睡了百年，啥時多出了女兒？總不可能是艾露……我在想什麼啊我！
「小韻、如鴻、清嬿……妳們其中之一，未來會繼承我的位子。」葉瑋珊平靜的說。「也同時會繼承，這位子上的危機。」
四人專注地聽著，深怕聽漏了一句。
葉瑋珊深吸口氣，又嘆了口氣，才說：「那女孩，沈洛年的女兒，叫做沈絳雪。她的母親，百年前幫忙我們白宗許多，如今的引仙之法，也是她所傳授。」
她的母親……是她？真是她？
「絳雪的母親，非常的神祕。在百年前，仙界才初步回歸，道息的濃度，比現在的噩盡島還要低。」葉瑋珊繼續說。「當時，她就能空手擊退一般邢天。玄界之門能隨手開啟、雷術施展的如火純青，不僅如此，她的面貌，人類中，無人能比。」
沈洛年越聽越感到胸悶。
「祝融撼地前，她就閉關隱居，從此沒再見過。」葉瑋珊垂目。
沈洛年低頭，想起百年前的種種。
「這女孩……沈絳雪，既然是闇神的女兒，為何要攻擊我們？」黃清嬿問道。
這也是狄、張兩女心中的不解，父親犧牲性命保護的人類，為何要破壞？
「絳雪的母親，一直不希望沈洛年與當年的我們在一起。」葉瑋珊悲傷的說。「當時的我們，也就是白宗，常常麻煩了他們兩人。雖然，若沒有了他們，如今人類也不會有這歲安城的棲息之地。沈洛年也因為和我們待在一起，常常陷入生死關頭，但我們卻不能沒有他。」
這段話，讓三女低下頭來，她們很清楚闇神的傳說，也常常聽到十聖長輩說闇神的事蹟。
「這位絳雪的母親，在至今三十一年前，曾經來過……帶著他和闇神的女兒。」葉瑋珊開始訴說，三十一年前的回憶──
噩盡曆七十二年，八月十二日，正午。
處理完司令部公務的葉瑋珊，伸了伸懶腰，走出司令部。
葉瑋珊揮了揮手，兩名隨官便停下腳步，轉身各自離開。
只剩葉瑋珊獨自走向歲安城內最高聳的建築物，擎天塔。
沿街路上，眾多行人看見葉瑋珊，紛紛熱烈的問候。
葉瑋珊只微笑的點點頭，沒有任何接觸，步伐未曾慢過。
十分鐘的路程，葉瑋珊走近擎天塔大門門口的守衛立刻開門，並行軍禮。
「司令好！」朝氣有神的答禮。
葉瑋珊微笑以對，走進擎天塔。
葉瑋珊呼了口氣，走上樓梯，慢慢的一步一步向上爬升。
砰砰！
外頭突然想起巨大的聲響，地面轟隆的震著。
葉瑋珊一驚，趕緊走向窗口處一看，不時有青光乍現，伴隨著轟隆巨響，一處處的木造平房倒塌。
「將軍侯秋紜傳訊。」葉瑋珊耳內的輕疾響起聲音。
「接來。」
「司令！鬥天部隊傳來訊息：有一名藍衣女性飛在三百公尺餘高的上方。」侯秋紜迅速冷靜地說。「青光似乎正是她所發出的！」
「我知道了！」葉瑋珊截斷通訊，又立刻說：「輕疾，開啟十聖通訊網！」
葉瑋珊腦內電轉，隱隱有種預感在。
「瑋珊姊！怎麼回事啊？」輕疾傳來狄純的聲音。
「是啊！司令，侯將軍說鬥天部隊有發現不明女子飛在高空上。」黃宗儒說。
「小純，志文！」葉瑋珊令。「即刻飛上空，探查對方。別和她衝突，若她攻擊，立刻飛逃！」
「是！」狄純和張志文同聲說道。
「其餘人，立刻趕上擎天塔頂！」葉瑋珊令。
「是！」眾人答。
葉瑋珊快步爬上塔頂中央空地，除了自己，還有另一個人已經在那等待，武尊賴一心。
「一心……我有不好的預感……」葉瑋珊抿著嘴，神色慌張。
「別擔心，這歲安城不是妳多年的心血？」賴一心開朗地笑著。「妳不相信這城裡的防禦機制？」
「我當然相信……但剛剛那青光……還有高空上的女性……」葉瑋珊皺眉說。「總讓我想起一個人……」
「是啊……那青光，我也還記憶猶新……」賴一心看著高空，緩緩地說。「但……總會有辦法的！」
「你喔……」葉瑋珊好氣又好笑地搖搖頭，此時，又有三人奔來。
「司令！」無敵將軍黃宗儒。
「是誰又來搗亂啊？」血煞刀瑪蓮。
「不過，都沒有傳來重大傷亡的訊息……」冰之女王奇雅。
在場的除了瑪蓮外，都聽出這話裡的意味。
「很顯然對方在挑釁我們，不僅留一手，還不發全力。」入口出傳來聲音，一人走來，大魔導師杜勒斯。
聽到這話，瑪蓮才恍然大悟的捶了下手掌。
樓梯口又奔來兩人。
「小純他們還沒回來？」至尊刀吳配睿。
「小睿，別著急。司令自有判斷。」電劍侯添良。
八人一同看著高空，只能看到三個小點。
「司令！」這時，眾人耳內的輕疾同時傳來張志文緊張的聲音。
「志文，有看到是誰嗎？」不知怎地，葉瑋珊胸口越來越悶。
「是……懷真姊……」張志文彷彿窒息般地說。
塔頂的，除了杜勒斯外的七人，同時到抽了一口涼氣。
真是她……多年不見的……懷真。
「許久不見，白宗的小朋友。」明明是這麼熱切的遣詞，語氣卻如此的冰冷。
此刻的懷真，還是和百年前一樣，依舊美艷動人。但，此時給人的感覺卻有種攏著陰影的氛圍，與冷冽的壓迫感。
「懷真姊……好久不見了。」葉瑋珊深吸口氣，跨出一步說。
此時，擎天塔頂，白宗十聖挺立一方，懷真與他們相距約十步，慵懶地飄在半公尺上。
「這麼緊張何必？」懷真微微扯動嘴角，淺淺的笑容。但在葉瑋珊的眼裡，這笑容，比奇雅的凍靈還要凍骨。「反正妳都把洛年推出去送死了，還在傷心個什麼？」
「懷真姊……我沒有……沒有……」葉瑋珊越說越小聲，語末，只是不停地搖頭。
「懷真姊！」賴一心也往前站了一步，摟著葉瑋珊的肩說。「當時，若沒有洛年，我們毫無辦法……」
「所以，最後的辦法就是洛年來找我自殺？」懷真不慍不火的說。
「洛年……真的死了？」狄純一聽，雙腳一軟，跌坐在地。「真的……死了？」
多年來的希望，終於在這一句話，崩毀。
「妳是誰啊？沒見過呢！」懷真淡淡地望著狄純那方，杜勒斯正蹲伏在旁，安撫著狄純。
「她是洛年從總門救出來的。」狄純身旁的奇雅答道。
「總門？」懷真不置可否地重複，才說：「無所謂，反正我不是找她。瑋珊，妳現在是這裡人類之長吧？」
葉瑋珊點點頭。
「因為龍王母的規定，我無法親手屠城，以洩洛年之死怨恨。」懷真的語氣更為冰冷，令在場所有人不寒而慄。「但……她，不受縛於龍王母的規定。」
這時，眾人才發現，懷真背後還有個年約十二、三歲的小女孩。
正從懷真的腿後探出頭來，看向眾人。
「她是我和洛年的親骨肉……絳雪，對妳的仇人打聲招呼！」懷真推了推小女孩的背，讓小女孩全身面對眾人。
這小女孩……雖然外表年紀稚嫩，但面容卻有著不輸母親的豔媚。秀氣的丹鳳眼，姣好的鵝蛋臉，紅樸的雙頰，嬌小的俏鼻，紅潤的小嘴。不過，頭頂上，卻有著一雙寬大的赤紅狐耳，耳內還有一小撮粉白柔毛，左右臉頰各有三條明顯的銀白鬍鬚，臀背還有一束蓬蓬赤紅狐尾，末端還有一小段的毛皮是淡粉紅色。
「各位殺父仇人好！我叫沈絳雪，以後會把你們都殺光的喔！」沈絳雪甜甜的微笑，語氣很是調皮的說出令人髮指的話語。「媽咪特別跟我說，要好好向瑋珊姊姊問好呢！瑋珊姊姊好！」
葉瑋珊對沈絳雪不自覺的點了點頭，沈絳雪甜甜地對她微笑。
「這……這小女孩……怎會有……」瑪蓮目瞪口呆的看著沈絳雪頭上靈動搖晃著的狐耳，和臀背上隨意擺動的狐尾。
「怎麼會有狐尾狐耳？」懷真道出瑪蓮未說出的疑惑。「看來洛年還是有聽我的話，都沒有和你們說呢！」
懷真淡淡的微笑，卻比剛才溫暖不少。她朝天空呆望半晌，才繼續說：「我乃仙狐族皇族，道號懷真。」
「懷真姊……是仙狐族的……皇族……」張志文結結巴巴的說。「那……那我們以前遇過的……阿白呢？」
「阿白？」懷真微微顰眉說。「洛年死前有提過她呢……你們一起遇過吧！我可是天仙級的！那阿白應該連妖仙都還稱不上呢！」
「天仙？」賴一心疑惑地重複。
「比妖仙更強。反正你們不懂。」懷真冷冷地說。「說遠了。絳雪，以後將會代替我，對你們報仇。」
眾人不知怎地，突然感到很冷冽的壓迫，一股會將人壓扁的壓力，連呼吸都有困難。
「今天破壞的，都是些舊房舊屋。轟雷轟死的，都是些老人。」懷真冷淡地說。「他們都是洛年捨命換來的，我先拿他們來開刀罷了。以後，就輪你們了……」
心臟被壓迫的跳不動，肺部被擠壓得無法呼吸，肌肉僵硬的連顫抖都無法。
「絳雪，我們走吧……」懷真溫柔的摸了摸沈絳雪的狐耳，逐漸浮起說。「以後，還見的到。」
「好！」沈絳雪開朗的叫。
兩人飛上十餘公尺，沈絳雪又回頭叫：「各位殺父仇人！以後再見囉！」
一直到兩人的身影隱沒在雲層，眾人才發現心臟已狂烈的跳動；額上、背上宛如淋雨般的冷汗涔涔；手腳、下顎不自覺地顫抖，無法遏止。
「懷真姊……」葉瑋珊跌坐在地，號啕痛哭。
「仙狐懷真……」黃清嬿低頭喃語。
「這……這是誤會吧！」張如鴻難以置信地叫道。
「司令……」狄韻目瞪口呆的看著葉瑋珊。
「這就是……擔任司令後，比犬戎、應龍還要糟的危機。」葉瑋珊搖搖頭說。「這些話，絕對不能再讓任何人知道。若有外流，你們四個通通軍法處置！」
「是！」三女同時叫道。
三女發現，沈洛年沒有回應，回頭望向他。
卻看到沈洛年一臉難以置信的張大眼睛，嘴巴開開闔闔的，彷彿說著什麼。
「沈凡！」狄韻用力搖了搖沈洛年的肩膀，沈洛年才猛然回過神來。
「你們都離開吧！」葉瑋珊低頭著瀏覽卷宗，不看四人一眼。「記著，不能說出去。」
「是！」這次沈洛年也跟著說。
四人轉身，走向珠簾，離開這加蓋的司令辦公室。
聽見樓下的木門咿呀地開啟、關閉，葉瑋珊才吁了口氣。
只見，桌面上攤開的卷宗，有著兩滴水粒。
「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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