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罰裁示者】

 

殷芮芮是被任平生直接橫抱,她還在發楞,突然感覺全身輕飄飄的,往旁一瞟,他們竟然在半空中!嚇得殷芮芮狠狠抽了一口氣,周圍的景象卻也在這時候印入她的眼簾。

彷彿荒敗數十年的鬼城,除了一片慘灰色的灰屑外,只剩下大量的房屋殘骸,以城中央輻射狀擴散。

而中央那巨大的黝黑圓坑,便是她剛剛離開的地方……

就算現在任平生帶著她來到了上空十多尺,依舊能夠聞到濃重的燒焦味,殷芮芮茫然不已,她的記憶只到了那巨大的青光降下,直到完全清醒,眼前就只有任平生一人。

「這……這裡是哪裡?」殷芮芮茫然地問。

「輝玉城……或者說,輝玉城的殘骸。」任平生淡淡說,帶著殷芮芮踏上地面。

「輝、輝玉城?!怎麼可能?!」殷芮芮從不敢相信眼前的廢墟是自己出生、長大十四年的城池。

任平生沒有說話,只是穩穩地抱著殷芮芮,一步步走向南城門。

如同入城,任平生依舊幾個閃身便走出南城門,殷芮芮轉過頭,看向半塌的南城門上,那沾滿灰塵、列痕密布的石質匾額上那熟悉的『輝玉城』三字,目瞪口呆的發楞。

「為什麼……究竟發生了甚麼事,為何輝玉城會……難不成──?!」殷芮芮想起那股龐然青光,又意識到自己還活著,心中下了一個令她發顫的念頭。

「天理昭昭,因果循環……」任平生依舊抱著殷芮芮,向著南城門不遠的一棵木棉樹下繫著的一匹黑色駿馬走去。

殷芮芮疑惑地望著任平生,見他面無表情,眼神冰冷,彷彿人偶一般毫無生氣。

不知為何,殷芮芮卻沒有任何牴觸,反而對這冷冰冰、缺乏情緒的表情更加心悸,彷彿更加撥開了雲霧,清楚的看著任平生。

「輝玉城觸了天怒,殷家罪孽深重、輝玉百姓目無是非,以致招惹天怒,降下天雷,以示懲戒。」任平生冷冷道。

「……就是我失去意識前烏雲降下的青光嗎?」殷芮芮抬頭看著灰濛濛的天。

七月初夏的風,竟是如此寒冷……殷芮芮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

「那道青光,是上天賦予妳的。」任平生走到駿馬前,隨手把縛馬繩結解下,將殷芮芮抬起痕坐在馬鞍上,縱身上馬,環著她的嬌小身軀,低頭望著殷芮芮,淡淡說:「而妳,驅使天雷,代天執法,將整座罪孽之城轟滅。」

「是我……是我將輝玉城──摧毀的……?」殷芮芮不敢置信地看著白嫩嫩的雙手,訝然的台透,看著任平生的下巴、喉結,抿了抿嘴,楞楞說:「我的修為已被毀掉,比平凡人還要不如……怎麼會有這種力量……?難道跟你剛剛提到的『天到裁示者』有關?」

任平生點點頭,駕的一聲,催馬奔馳。

霎時風聲大作,迎面而來的強風吹得殷芮芮難過的避過臉,任平生卻輕輕的拉起她的雙手,環住自己的腰,令殷芮芮整個人埋進任平生的懷裡。

出乎預料的舉動史的殷芮芮詫異不已,瞪大雙眼直愣愣地盯著近在眼前的胸膛,霎時雙頰彷彿爆炸一般產生高熱,整長俏臉兒緋紅嬌羞,腦袋熱呼呼的甚麼都給忘了。

殷芮芮安靜的縮在任平生的懷裡,聽著呼嘯的狂風,輕輕閉上眼瞼,淡淡的清香麻痺她的感官神經,漸漸她失去了知覺,進入深沉的睡眠。

任平生低下頭來,看到那毫無防備、可愛憐人的嬌俏臉龐,不自覺的上揚了嘴角。

 

殷芮芮緩緩轉醒,沉重的眼皮緩緩睜開,眼前便是滿天的星斗,以及那一輪明月……

呆呆地看著那輪明月,殷芮芮的呼吸逐漸加快,急促的喘息,嘴巴微微張開,無法成語的吟唔著,全身彷彿墜進冰水,寒冷的顫抖不已。她直勾勾的盯著月亮,淚水盈滿眼眶,緩緩低落。

「呃呃嗚啊……不……呃啊哇、啊啊……嗚嗚喔不不……」顫抖的牙關細碎的喃語著。

殷芮芮只覺得自己墮入了深沉的黑暗中,正墜下幽深的懸崖,只有遠遠高空上的月另,以冰冷的寒光,毫不作聲的盯著自己。

「芮芮,不怕,我在這!」一股溫暖浸染全身,彷彿沐浴在陽光之下,暖入靈魂深處,放下了所有的防備與恐懼,精神藉此鬆了下來。

殷芮芮喘著氣,抬起頭來,見到那雙在這暗夜之中依舊閃爍得眼眸,頓時撲入任平生懷裡。

撫著被冷汗浸濕的背脊,任平生一語不發,任殷芮芮緊緊的抱著自己,感受著那嬌軀傳來的顫抖。

良久,殷芮芮平靜下來,滿臉燙紅,侷促的坐離任平生兩尺之外。

對著殷芮芮促狹一笑,任平生從火堆上拔出一隻烤魚,遞給殷芮芮。

「吃吧,我的手藝應該還能入口。」

「謝謝。」低低的說了聲,殷芮芮接過烤魚,小口小口的開始吃起烤魚。

殷芮芮一邊吃一邊環顧四周,透過月光與火堆的熱芒,發現兩人身在一處森林邊緣,一旁是一條六尺寬的緩流小溪,這一處大概是周遭附近難得的空地,足以讓多人坐臥,更升起火堆取暖。

撥弄著火堆,弄得火焰劈啪響,任平生微笑問:「還可以吧?」

殷芮芮如松鼠般點點點頭,惹得任平生莞爾。

 

任平生在溪水邊洗了把臉,回到火堆旁時,對殷芮芮說:「最慢明晚就會到最近的綠水鎮,那裏會有適合你的女裝。」

殷芮芮點點頭,又低下頭來,如蚊蚋般的音調說:「其實……這件衣服……就可以了……很、很舒服……」

「嗯?你說甚麼?」任平生挑眉問。

「沒!沒沒沒!沒甚麼!」殷芮芮慌忙的搖著雙手。

任平生搖搖頭,開口說:「雖然明早要早起,不過你剛睡醒,現在也睡不著吧?」頓了頓,他呼了口氣說:「既然如此,我便稍微解釋你所遭遇到的重大劇變,將是你往後人生的方向。」

殷芮芮吞了吞口水,抿著嘴等著任平生接下來的話。

「芮芮,你今年……幾歲?」

出乎殷芮芮預料的發問,令殷芮芮一楞,才開口回答:「喔、我、我今年七月便十四了。」

「所以實際上才十三啊……你覺得我幾歲?」任平生笑問。

「嗯……大概……十六左右?」殷芮芮仔細的看了看任平生,不太確定的回答。

任平生搖搖頭,嘆了口氣說道:「我已經二十四了。」

「……咦?!」殷芮芮呆了會,訝然地叫了一聲。又猛然覺得不太禮貌,羞赧地又說:「抱、抱歉,我只是覺得,呃……你保養的很不錯……呃……」

「無妨,我的外表的確與年紀有很大的差距。」任平生搖搖頭,緩緩說:「八年前,我成為了天罰裁示者。從此之後,我的外表就沒有在改變過。而你,也將會保持這十三、四歲的外貌,直到甚麼時候我不曉得,或許只是緩慢的老化,十年如一日;或許直到死亡,都是這樣的外表。」

任平生苦澀一笑,繼續說:「我不知道這樣的狀態是好是壞,至少我自己常常被當成少年而使對方輕視或是不在意我……雖然最後他們都被我這外表騙了而吃了非常大的虧。」

殷芮芮眨眨眼,等著任平生接下去說。

「天罰裁示者,這是喚醒我的人告訴我的。」任平生說:「喚醒……嗯,白天你握住我的手後,是不是有種從睡眠中清醒的感覺,對吧!在清醒前,都處在一種混混沌沌、雖然有意識卻彷彿都在沉睡,直到有人伸出手來喚你一聲,才真的清醒過來。你覺得你在那狀待下多久?」

「嗯……」殷芮芮皺著眉,回想著。半會,她回答:「大概……不到兩天。」

「嗯,也差不多,從我感應到你的存在至抵達輝玉城也有一天半的時間。」任平生點點頭說:「這比我好太多的……我處在那混沌狀態下整整三個月,喚醒我的那傢伙才來到我死亡的地方。你知道那傢伙是怎麼回答我的嗎?他竟然說:『因為周遭山水的景色太美了,他沉入美景中而忘了時間』!你只有不到兩天的時間,不覺得有甚麼,但是三個月的時間處在混沌狀態,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憋屈感,我回想起來都覺得當初怎麼不是直接死了,而是在那種酷刑下三個月啊整整!」

殷芮芮還是第一次見到任平生這般詼諧古怪的腔調語氣,不禁噗哧的一聲,笑了出來。

任平生無奈地瞪了一眼,接著道:「天罰裁示者,所謂天罰,顧名思義便是『上天降下的懲罰』。裁示者,就是指我們。以我們的眼睛代替上天的眼睛、以我們的判斷代替上天的判斷。使用上天賦予我們的能力,對作惡者降下上天的懲罰。這便是天罰裁示者──我們的唯一任務。」

「能力……?」

「天罰力、天譴力,都可以。」任平生眨眨眼說:「總而言之,就是上天賦予天罰裁示者降下懲罰的能力。每個人都各有不同,或許都跟前生的死亡有關,或許還有其他的原因。如我,我是墜入岩漿內,原本應該是直接被岩漿融化,但當我被喚醒,整池的岩漿都消失了……等我得知我自己的能力十,我終於知道那些岩漿的下落……全被我吸收了。」

「所以你的能力就是……岩漿?」殷芮芮好奇問。

任平生不語,右手觸摸泥地,殷芮芮疑惑的仔細瞧去,只見任平生右手掌下的泥土竟然件件化作滾滾岩漿!

「好神奇!」殷芮芮瞪大那雙滾滾的眼眸,兩眼發亮的叫嚷。

任平生抓起那已化作岩漿的泥土,快速往溪水裡丟,岩漿急速冷卻,化作一顆黑黝黝的石頭。

「這就是我的天罰力。」任平生嚴肅說:「這只是為了讓你知道甚麼是天罰力,我才使用。切記,天罰力絕不可用來欺凌弱小,也不可用於比拚爭鬥,只能用在懲罰惡人與生命受到危險之時,否則……後果十分嚴重。」

「……怎樣的……嚴重……?」殷芮芮好奇卻又膽怯的問。

「這要自己經歷,我口頭上說都不能讓你真正記住。」任平生搖搖頭道:「只要記住,天罰力只用於懲罰惡人,或許你就不會知道到底是怎樣的嚴重後果了。」

「你……有過?」

任平生淡淡一笑,開口說:「天罰力是這世界上最神秘的力量,沒有任何人的能力與天罰力相同……頂多與天罰力的表象相似罷了。」

殷芮芮眨眨眼,知道任平生不想說,訕訕的問:「呃,咳嗯,甚麼表象?」

見殷芮芮這般模樣,任平生又笑了,緩緩開口說:「如同我的岩漿,還是有人可以施展出岩漿的法術,但是絕對不會有如同天罰力一般的力量。就像冰和水都是透明無色的,但冰是固體,水是液體,兩者看似相同,卻大不相同。」

殷芮芮沉思片刻,點點頭說:「天罰力的力量是來自於上天,是最高的力量;而我們修士所修煉出來的法術只是最低下的,只是模仿了外表,而失去了本質,所以修士的修為再高、施展出來的法術再強,就算強過天罰裁示者,在天罰力之前都是絕對無法抵抗的。這樣說對嗎?」

「我都無法解釋的這麼清楚了!芮芮好棒!」任平生伸手,揉亂了殷芮芮的頭髮,大聲笑了出來。

「嘿嘿嘿嘿……」殷芮芮傻傻笑著。甩了甩亂髮,急切地問:「那我呢?我想知道我的天罰力是甚麼!」

芮芮,你說過,你曾是個修士,對吧?

殷芮芮一僵,緩緩的點點頭。低聲說:「但是被廢了。」

「廢了也不如何,其實就算你生前沒有被廢,你接受上天之力成為天罰裁示者後,你的修為也會消失,一切重來。」任平生無所謂的聳聳肩,說:「而且,接受上天之力過後,我們的資質天賦都會增強無數倍,應該都與這世界上的那些妖孽天才一樣,甚至更加高。我自己一切重來,八年來的修練已經是三級月光的修為了。」

「月、月、月、月月月月──光──!?」殷芮芮震驚透了。她音調飆高,數著手指頭:「武道、星芒、月光──第三個境界啊!只花了八年!我所知道同輩中最天才的高手,十七歲就八級月光尊者的那個人,也是從三歲就開始修練,花了十四年多的時間啊!八年……天啊……」

「的確是上天賦予我的。」任平生聳聳肩說:「不過你的消息有錯喔,據我所知已經有十六歲的十級月光尊者了。先別糾纏這種旁枝末節的小事了,你不是想知道你的能力嗎?」

「旁枝末節的小事……」殷芮芮無奈的扶額,但終究好奇自己的能力,又張著閃亮亮的好奇眼道:「我想知道我想知道!」

任平生淡淡一笑,緩緩說:「閉上眼睛,照你以往感受自己體內時的方法,往你最深處探索。」

殷芮芮盤腿坐穩,找尋過去修練時的方法,緩緩的感受著自己最深處,漸漸的越沉越深,甚至比過去的她所感受到的更深。

只感覺到那深處有這一股澎湃的力量,那力量彷彿正呼喚著她,令她不由自主的沉入那股力量之中,霎時之間,只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流轉方式在體內順暢的運行著,順著這股流轉,往四肢百骸衝去,全身盈滿了這股力量,逐漸向外擴散,往天空中延伸。

在天空中她更感覺到與她體內深處的相同力量,但是卻是細細碎碎、擴散在整個天空,現在被自己延伸出來的力量所吸引,疾速的聚攏,轉眼間已經聚成了一顆人頭大的力量,她輕輕使力,以意念如手掌般將那力量拍下。

轟隆隆隆隆隆──

上百道天雷沖下,摧毀了周遭數百尺範圍的樹林,頓時大火橫生,濃煙竄升,焦臭味瀰漫。

聽到巨大聲響的殷芮芮驚回過神,茫然地看著周遭突變的景象,疑惑的轉向任平生。

「如你所見,你的力量就是天雷了。」任平生也不禁咋舌周遭的毀壞程度。

「這、這是我……弄出來的?」殷芮芮怯怯地問。

「正確來說,是你劈下來的。」任平生挑了個語病。

殷芮芮看著自己的雙手,嘴裡喃語:「天雷……雷霆……真是我將輝玉城摧毀的……」

任平生摸著殷芮芮的腦勺,淡淡說:「別鑽牛角尖,輝玉城是天數已定,你只是恰逢其時罷了。」

殷芮芮緩緩的點點頭,笑說:「我知道的!」

「那就好。」任平生颯爽一笑,站起身來,望望四周,伸出手對殷芮芮說:「這地方是不能待了。免得等下招惹到閒雜人等來圍觀……」

「嗯!」殷芮芮自然地拉住任平生的手,站了起來,甜甜一笑。

任平生解下繫馬繩結,翻身上馬,再伸出手拉住殷芮芮,將她環抱在身前,如同白日一般。

殷芮芮依舊埋入任平生的胸膛裡,聞著那清爽的香味,甜甜的漾起微笑。

駕的一聲,駿馬駝著兩人,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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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羽海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