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存在的意義為何？
尋盼散去自己周身的幻陣，只保留依薇的，不過依薇卻拉了拉他的手說：「葛格，不用替薇薇用幻陣，薇薇可以隱去身形，只讓葛格一個人看到。」
尋盼挑挑眉，倒也沒多少驚訝，對於那龐然訊息，這點小事根本無法撼動尋盼的神經了。
「好吧。」尋盼讓依薇拿著那衣裳包裹，原本怕依薇拿不動，卻見依薇簡簡單單地就背在身上，輕鬆若然。
兩人走向王家後門，只見兩名守門坐在前階上打屁。
兩名守門也看到了尋盼，兩人一臉詫異，驚訝地看著尋盼。
「靠！你這賤種還沒死？」左守門啐了一口，一臉鄙夷。
「奇怪，阿斤明明跟我說他把賤種給打下山崖，連個屍體也沒看見啊！」右守門大皺眉頭，心裡暗罵那傢伙不是哥們，竟然吹牛。
「借過。」尋盼絲毫不理會兩人的惡語，淡淡說。
「呿，你說借就借？你這賤種的話我為啥要……咦？」右守門說到一半，猛然感到一陣寒意，左右張望卻不見任何異樣。
「借過。」尋盼依舊淡淡，連正眼都不屑一看。
「靠你老木！要過大爺的路，先吃我的拳頭！」左守門不是個有耐心的，見尋盼那似乎毫不把他們放在眼裡的態度大大的不爽。
守門的平常就有在修練，雖然無法成為修士，但是因修練王家的武功，實力不是一般凡人武卒能夠相比，至少比當初追殺尋盼的那幾個還要強上十倍有餘。
不過尋盼依舊只是淡淡地看著……砰！那守門竟彷彿受到偌大重擊，衝飛撞破後門，身形還不止歇，在後院滑上數十尺，才堪堪停下。
而他滑過的那一段凹壑，至少深達半尺，左守門呆呆地看著一切，腦中的神經彷彿全數斷裂，完全無法思考。
「就說借過吧……」尋盼無奈輕道，抬步走進府院，也不理會那因聲響而聚集來的眾下人，逕自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走進自個兒房間，他坐在床上，摸著那破舊被褥，神色複雜。
其實，尋盼根本不用回來，將劉小小姐的衣裳拿走之後，就能帶著依薇遠走高飛，四處遊歷。但是冥冥之中卻一直有股念頭讓他回到這小房間。
這小房間在十多年前就是他的母親的住處，也就是被當今王家族長酒醉下強姦的不幸婢女，他在這裡出生，在這裡長大，在這裡失去他毫無印象的母親。
尋盼能夠活下來，還是他祖母不捨王家的一個血脈而讓人養大的，雖然對他沒有絲毫的關注，但終究還是一份救命恩情。
依薇看著出神的尋盼，乖巧地不言不語，靜靜地待在尋盼身旁，小手緊握著尋盼那雙被一唯絕陣改造過後纖細而嫩滑，柔若無骨如同妙齡女子的柔荑。
良久，尋盼搖搖頭，坐在床緣，開始思考起今後的打算。
依薇好奇地在這間小小的房間裡到處轉，看看這個、摸摸那個的。
「喂，小子！」
咦？
尋盼驚詫的看著四周，依薇也詫異地張望房間，卻都沒有看到那聲叫喚。
「你們這樣是看不到我們的。」那低沉的聲音說道。「我們被印在你的靈魂上了。你試試看內視術，應該能夠看見。」
「內視術……？」尋盼疑惑，意識中卻突然冒出所有關於內視術的訊息。「我、我怎麼會這種法術？我根本不會啊！」
「那是我們學過的，總之，你現在先催發法術，我們在一起和你說明吧……」那聲音說完，便沒有再出現在尋盼和依薇的意識裡了。
尋盼疑惑地和依薇面面相覷，猶豫半晌，想著內視術的施法，眼前一矇，心神就沉到了意識海之中。
沒有絲毫的施法，光是一個念想，法術就完成，這和法宗修士中最高境界『瞬間施法』根本不是在同一層次上。
瞬間施法不過是將施法時間降低到一瞬以下，然而，憑念想法術便達到完成術法根本沒有了施法這道過程，直接將法術顯現出來，毫無痕跡所尋。
這便是神階修士的境界。
這就是我自己嗎……？
尋盼看著，不，或說意識著這大片廣闊的平原，平原上泛著微微白芒，就如同施展一唯絕陣時的白光。
「這裡，就是薇薇的棲身地喔！」依薇突然冒出在尋盼腳邊，扯著他的衣角說。
「這、這……荒古一唯絕陣在我的意識海裡面？！咦？我怎麼知道這裡是意識海呢？」尋盼突然意識到自己有說出自己根本不知道的詞語來，訝然自語。
「因為葛格有那十個人的印記呀！」依薇說。
「十個人……妳是說當時倒在旁邊的那十個人？」尋盼想到當時甦醒後，在他不遠旁還有著九男一女的屍體，他雖然疑惑，但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他還是快速離開玄禹森林。
「對，薇薇想葛格是個從不知道修真為何物，而且他們十個很不禮貌地來打擾，所以薇薇就把他們十個的元神與靈魂印記抽出來，灌進葛格的靈魂裡。」依薇巧笑說。
「就這樣殺人了！？」尋盼不可置信地看著依薇，眼中是滿滿的責備。
「葛格生氣了？」依薇疑惑地說。「他們十個闖入薇薇的禁地，如果不是為了迎接葛格來認主，薇薇才不會把周圍的禁制散掉，他們竟然趁這時候闖進薇薇的禁地！薇薇不能原諒！不過看在他們見證薇薇與葛格認主的份上，才保留住他們的靈魂印記的。」
「妳難道都沒有殺人的自覺嗎！？」尋盼咬牙切齒道。
「葛格到底在生氣甚麼……薇薇不懂……」依薇看見尋盼那怒不可揭的模樣，又是疑惑又是委屈地說。
「妳……」尋盼一窒，他也想到了從一唯絕陣裡得到的傳承，這千萬年來，無數的修士闖入玄禹森林，就是為了取得依薇，在陣心處的依薇為了保護自己不被奪取，在周圍設下無數殺陣、幻陣、困陣……無數陣法環列，不過就是為了保護自己的禁地。
殺人，對於依薇來說只是保護自己。
「小子，別責怪娃兒了……」方才那深沉聲音再度傳來，同時，十道身影冒出在他們兩人周圍，不過這十人都虛虛幻幻，彷彿煙霧一般，吹風就散似的。「是我們十個老人的錯。」
「十名前輩，在此我替薇薇致歉，請別怪──」
「唉，你這樣……無法在修真界存活呀！」一名年輕女子的聲音打斷了尋盼的道歉。「孩子，雖然你現在實力在這人界是無與倫比，但是你這心態很可能會讓你自取滅亡呀……」
尋盼聞聲望去，看見那十人中唯一一名女子，外表年約二十出頭，眉眼間透露出一股堅毅與自信，清秀的臉龐與那透亮的眼眸，嬌小的鵝蛋臉龐，散發出一股幽美清香。長髮紮成一瓣，垂落胸前。她溫柔地看著尋盼，神情中帶著濃濃的憐意。
「妳是……」
「都忘了，我們還沒打過招呼呢！」女子微笑，淡淡道。「皓月宗太尊長老，韓月螢，抗天境渡光期後修士。別看我外表這麼年輕，我可是六百五十三歲囉！叫你一聲小弟你還吃虧呢！」
「逍壁宗太尊長老，沈天昊，抗天境渡光期後修士。」這便是出聲叫喚尋盼的那深沉聲音，他外表約莫四十開外，嚴肅刻板。
「蒼穹劍宗太尊長老，許陽君，修為同前兩位。」一名年約三十的俊秀青年，帶著爽朗的笑容自介。
「辰武宗太尊長老，丁穹松，一樣修為。」一名年近四十的高大男子，挺拔的深谷如同山峰一般，他簡潔道。
「晴明宗太尊長老，段昂，我也是抗天渡光後。」一名蓄著三縷白鬚，童顏鶴髮的男子，仙風道骨，飄渺無羈。
「雪雲劍宗太尊長老，宋應風，抗天渡光前。」一名三十餘男子，冰冷的臉龐彷若冰霜，冷冷地簡道。
「流滸宗太尊長老，梅曲弘，抗天渡光前。」一名三十多男子，一臉的落腮鬍，一道白疤由右額貫穿鼻樑延至左下顎，形容恐怖而粗曠。
「坤子宗太尊長老，房廣陵，抗天境渡光期後，我對你很感興趣喔！」一名二十多男子，一頭散亂披肩的紅髮，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
「孩子，我是書約宗太尊長老，索伊，修為抗天境渡光期前。有問題儘管找我，不是我自誇，天下之書吾無一不閱，你想知道甚麼問我就對了！」一名四十多歲男子，瀟灑自若的神情，帶著親切的笑容說。
「遠以宗太尊長老，孔熒殊，抗天渡光後。」一名即為極為漂亮的男子，年歲約莫二十中間，不少女子見之恐怕都會生出忌妒之情。
尋盼詫異地看著十人，進入意識海後，這十人的記憶與經歷通通清晰的顯現出來，原本只是在意識之中有些模糊，尋盼還只是以為自己摔到腦袋造成的不適，卻沒想到那只是自己還沒有將十人的印記完全消融產生的排斥感……而這十人也之所以到現在才和尋盼溝通，也是因為印記還沒有完全同步，他們是有苦說不清啊……
在印記清晰後，尋盼對於修真界與修練等等諸事都了解個一二了，抗天境在修真界是多麼崇高的境界，那可就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啊！然而這十名抗天修士卻在荒古一唯絕陣的小小煉陣就將之奪取元神，消抹印記。
而自己，神階齊天境修士，荒古一唯絕陣之主，儼然第七界王……
現在尋盼才真正地知道了自己的實力到底有多麼的妖孽、變態、恐怖。
也知道了這十人真是死有餘辜──如果他們不是擅闖荒古一唯絕陣、如果他們不是趁依薇分心之際闖入禁地、如果他們沒有對尋盼產生貪婪殺意……那他們的命運就不是被如今印記被禁錮在尋盼的靈魂中。
「看來，你已經擁有了我們十個對於修真界的了解了。」韓月瑩含笑說。「修真界不比凡間界，人性的恐怖將因為實力而更加劇烈、更加膨脹；就如同我們，明知有強烈危險，我們卻還是追著你，到了陣心處。」
「可是，就算這樣也不能殺──」
「小弟。」韓月瑩揮手攔阻尋盼的話語，那柔荑輕點在尋盼的唇上，她巧笑道：「你也看過我們十人的記憶了吧？」
「呃……抱歉。」尋盼愧疚地低下頭，看這記憶就如同偷翻別人的日記，是非常的無禮之舉。然而這些記憶就隨同他們的經驗、經歷、情緒、感悟、學習等等一同鑽進他的意識中，不過轉瞬之間，每人約莫六百年上下的記憶就已全部瞭若指掌，就如同自己也經歷過一般真實。
「不用抱歉，因為我們十個也看過你的記憶了……」韓月瑩憐惜地摸著尋盼那光滑無瑕的臉頰，疼愛說道：「如果你實力不夠，在修真界你將會體會到比你那些羞辱在強烈百倍、千倍的恥辱。你的身世雖然可憐，但是你從未體會過何為生死一線，你無法體會到甚麼叫做九死一生。」
「我……」
「你現在已經完全踏入修真道路，而且超前之其遠是我們望其項背。」韓月瑩含笑說。「但是空有實力而無正確心境，你只會自取滅亡、走火入魔。我們不能看這一大巨星就此殞落。」
「可是，是我害你們失去生命，甚至是繼續成仙、成神之路。」尋盼愧疚地看著韓月瑩說。
「其實……你應該也知道我們十人為何會結伴出來找尋荒古一唯絕陣吧？」韓月瑩苦笑說。
「因為你們對於渡過心劫毫無自信，所以來才找薇薇，對吧？」尋盼想著這十人的記憶與情感，說道。
「對。我們成功渡劫只有一成不到的機率，只因我們有太多的心結、太多的負面經歷，所以在面對心劫時，將是十死無生之境地。」韓月瑩苦澀地說。「所以，其實也只是早點死和晚點死、死在一唯絕陣手上和死在自己心魔手上這四種差別罷了。」
尋盼環繞視線，看著每個人的眼眸，他們都透露出一種無奈、一種解脫、一種肯定。
無奈於真的無法擺脫死劫；解脫於不必再對死劫擔心懼怕；肯定於這接收印記的少年。
「還有，我們這死亡，對我們來說或許是個機緣。」韓月瑩看著其他人，又對著尋盼說。
「機緣？」尋盼反問，其他人也是一臉莫名與好奇。
「是啊，機緣……」韓月瑩暸望四周，掃過那淡淡白芒的巨大陣圖，淡淡說：「我們如果沒有被一唯絕陣攝神取印，也不能留在這裡；我們如果沒有死劫，繼續修練，何年何月才有可能略窺天機？然而如今，我們雖然沒有了身體、沒有了法力、沒有了自由，但是我們卻能見證所有修士夢寐以求的天機，更甚見識人界之外！」
話甫一出，其他人皆是目光一亮，沉思片刻後，每個人都是精神奕奕，再也無死亡後的陰霾。
「不過……」尋盼開心地看著眾人的轉變，卻突然想到一事，說道：「我存在的意義為何？」
「嗯？」韓月瑩卻沒聽懂尋盼的話意，疑惑地看著他。
「我雖然擁有這麼強大的實力，可是我總不可能去欺負人界的修士吧？」尋盼尷尬地說。
眾人一臉古怪。的確，以尋盼的實力，就是凌界境無意期的無上修士也只是被人家玩弄於股掌之間罷了。
眾人各自沉思，尋盼微笑地看著，他從未體會過被關心、被呵護的感覺，然而如今，卻同時有了十個為著自己關懷著。
「葛格……還有薇薇！」原本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的依薇突然扯著尋盼的衣角，嘟著嘴巴不滿地說。
「啊啊……對對，還有薇薇！」尋盼這才想到，依薇和自己是心神相通的，自己在想甚麼她都知道，所以方才尋盼只注意著十人，卻未顧慮到依薇，依薇才不依地提醒尋盼。「還有，剛剛對不起，我不該亂發脾氣……薇薇不怕喔！」
「嗯！薇薇不怕！葛格不氣！」依薇燦笑，抱著尋盼的大腿，依偎著。
就在同時，十人似乎達成了共識，各自對了眼，點了點頭，由韓月瑩出面對尋盼說：「我們想好了你最適合做的事情了。」
「是甚麼？」尋盼急切地問。
空有一身實力卻無處發揮，這種感覺是現在尋盼最真實地感受。以往地自己不過只是個小小的、無力的廢物，根本不會有這種無處發揮的無力感。但是現在，了解自己後的他，已然擺脫了那身陰霾，突破了身世的囚牢。
他要讓所有人再也無法藐視他！
他要讓所有人再也無法欺凌他！
他要讓南宮尋盼這名字在這世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要讓所有人知道，自己將綻放強過耀揚的劇烈光芒！
「有兩個。」韓月瑩感覺到尋盼的強烈意志，雖然只是個印記卻似乎在胸口揚起強烈的脈動。「第一，在這世間各處遊歷，增廣自己的見識與經歷，並且磨練自己的心智與個性。」
尋盼點頭，表示同意。
韓月瑩輕輕微笑道：「第二，收徒。」
「收徒？」尋盼疑惑地覆誦。第一項他了解，這是自己的不足，光只靠十人的經歷遠遠不夠磨練自己的心智，畢竟那還是隔了一層，並非親自。但這第二項，卻讓他疑惑了。收徒？
「對，收徒。」韓月瑩說。「你擁有強大的實力，不過不能拿來比鬥，那只是在欺負人罷了。對你的心境會有不小的偏差。所以，將你的實力發揮在教導徒弟身上，這才是你應該做的。」
「可是……徒弟要去哪裡找？」
「你既然要四處遊歷，就不可能在某一定點開宗立派。」韓月瑩說。「你只能在遊歷時，四處尋找，只找靈骨、慧根皆為上佳者，要質不要量。」
「可是，靈骨和慧根要怎麼看……咦？我會了。」尋盼思考著靈骨與慧根，意識之中卻憑空冒出所有關於兩者訊息，以及分級與評斷。「所謂靈骨、慧根之外，還有機緣……」
「機緣？」這次換韓月瑩不解了。
「啊，你們不知道也難怪……」尋盼回過神來，對眾人說。「機緣，天生氣運與緣分。這只有凌界境修士才能有所感悟，而且……我相信他們也不會看的比我清楚才對。」
「喔？」韓月瑩挑眉，沒想到尋盼會這麼肯定且自信地說。
「你們看靈骨、慧根都是有些模糊的，只能以經驗來評斷等級，對吧？」尋盼說。
「沒錯。」
「可是，我無論是在看靈骨、看慧根、看機緣都是非常清楚地擺在我眼前！就如同資料一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尋盼得意地說。
「你怎麼現在就能確定？！」韓月瑩訝然問。
「我眼前不就有個最好的例子嗎？」尋盼竊笑說。「中品靈骨、極品慧根，和水行有著不凡的契合。機緣……生前除了在十六歲時有過意外的機緣之外，一生皆為普普，直到死後得到了無上大機緣。」
「我……我……」韓月瑩沒想到自己的天賦完全被看透，甚至還一一清楚點出，甚至是對於五行的契合度也被看得透徹，十六歲的機緣更是瞭若於指掌間……不過，死後得到無上大機緣是指……自己被印記在尋盼的靈魂中？
「嗯，我終於知道自己的目標了！」尋盼開懷的笑著說。「我要收盡天下最有天份的徒弟，並將他們通通培育成絕頂高手！」
「這樣對於修真界也是莫大的好處……」韓月瑩點點頭，心道。
「那我先離開了！再次對你們說聲抱歉，也謝謝你們給與的眾多建議與開導！」尋盼對十人一一鄭重行了一禮，眾人也沒有迴避，都是孺子可教一般的笑容點點頭。
尋盼又對韓月瑩點了頭，心神一揚，身影就消失在意識海中。
而依薇，冷眼環掃十人後，也跟著消失了身影。
「接下來……」韓月瑩喃喃自語。「就是見證傳奇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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