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沈絳雪,是我的姊姊,闇神之女

 

「小惡女!小惡女!」沈洛年搖了搖狄韻的肩膀,叫喚數聲。

狄韻眉睫輕顫,迷迷濛濛地睜開雙眼,待眼前清楚後,和沈洛年四眼相對。

那張俏臉頓時脹紅,又突然慘白,她奮力一推,將沈洛年推後幾步。

「沈洛年!你……你……」狄韻站起身來,全身靠在身後的樹幹上。

這還是頭一次狄韻叫出他的真名,卻是如此的憤恨……

沈洛年面無表情,擰著眉看著狄韻。卻不知道他的心裡是疼、是歉,卻說不出口。

「為什麼?」狄韻泫然欲泣,嘶聲低喊。

沈洛年不語。

「我……」狄韻蹲下身來,將面容埋在膝蓋,低語嚅囁:「我剛剛雖然在夢境裡,可我都看到了……」

沈洛年走上前一步,狄韻奮力揮手,叫道:「別過來,你不想要我就走開!」

這話似乎怪怪的……沈洛年一楞,事情似乎不是他想的那樣。

「為什麼要停下來……」狄韻澀然說道。「我就真的這麼沒有吸引力?你都做了半套,為什麼就不做全?是想到那什麼真的?我狄韻真的比不上她?要我知難而退也罷,還這般羞辱我!」

這下沈洛年完全呆了,敢情這丫頭完全沒生氣自己趁人之危,反倒在對自己停下而氣結。

「韻丫頭……」沈洛年又湊上,狄韻照樣揮手,卻被沈諾年一把抓住,奮力一提,將狄韻那嬌小的身軀直接抱了個滿懷。

「放開我放開我!不想要我就滾遠遠的!」狄韻用力掙脫,沈洛年眉頭一皺,二話不說用最乾脆的方法讓她住嘴。

唇瓣相印,雙舌交纏,唾沫互啜,緊擁彼此。

「不是不要我……?還要再欺騙我一次?」狄韻喃喃問。

「妳這丫頭,誰說我不要妳了?」沈洛年在狄韻耳邊低語。「不過是突然想到如果我又趁妳睡著時上下其手……這裡可不是歲安城有息壤的,我可能會被殺掉。」

「都已經舔成這般,還敢說這種話!道貌岸然!」狄韻嘟著小嘴,憤恨不平說。

原本羞憤難耐的心情,被方才那抹深吻安撫,嬌羞難耐。

「我道貌岸然又關妳屁事?咬我啊!」沈洛年哼哼說著。

「我就咬你!」

「啊啊啊──鬆開!快鬆開!啊啊啊──痛、痛啊!」

「哼哼!是你要我咬你的,這種要求我還真沒聽過。」

「妳這黑心丫頭……」沈洛年放開狄韻,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還有些凹凸。「媽啦!小惡女,都被妳咬出齒痕來了。」

「咦?真的嗎真的嗎?我要看我要看!」狄韻欣喜地湊上前,要翻開沈洛年的領口。

「看甚麼啦!都咬出齒痕來了,妳還敢說!」沈洛年退開幾步說。

「那又怎樣!」狄韻紅著臉說。「你自己還不是……人家那邊還、還濕濕的……」

沈洛年汗顏,抓抓頭,拉起狄韻的手便往歇息處走。

 

「吼!阿杰!你真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耶!沒事打甚麼噴嚏啊!」

「如鴻小姐怎能這樣說人家啊!偷窺本來就是不對的!而且還是第二次!」

「還好逃得快,沒有被沈凡發現。」

「被發現我就真的想要挖個洞埋了自己了。非禮勿視啊!」

「你看他們兩個越來越激烈了呢……剛才差點就直接上了!」

「如鴻小姐!女孩子怎麼這樣說話啦!你不害臊我都害臊了。」

「那以後,你當新娘我當新郎。」

「咦──?」

「好,就這麼說定了!」

「不要哇──!如鴻小姐──!」

 

清晨,眾人都是有炁息的轉仙者,砍棵大樹,做成簡陋小舟輕而易舉。

由黃清嬿坐在船尾,以炁息托著船快速橫游,在杜勒斯的指引之下,不過一小時時間,魔法島已然出現在眼前。

不過,在海上雖然能夠看到島嶼,並不表示距離就近了,繼續航行一個多小時,才接近魔法島海岸。

「清嬿,繞到後邊。」杜勒斯轉頭對黃清嬿吩咐。

「是。」黃清嬿稍微轉向,在魔法島外百尺海上環繞而過。

「島上怎麼沒人?」狄韻掃了幾眼,卻絲毫不見人影,連房屋也沒看到。

杜勒斯頷首說:「這方位面臨海風,不易種植與住人。居民在另外一面呢。」

狄韻點點頭。她瞟了一眼身旁的沈洛年,見他和沈絳雪兩人昏昏欲睡,絲毫沒有緊張感。

她正看著兩人,沈絳雪挑了挑眉,和她對眼一望。

狄韻連忙撇開頭,滿面緋紅。她始終記得他們倆走回歇息處時,沈絳雪湊近他們,似笑非笑的對著沈洛年低語:「趁人之危不好喲!」鬧得他們倆都想挖個洞鑽了。

沈洛年才想哭哇,被自己女兒調侃,這情何以堪哪?悲催啊!坑爹呀!

「準備下船。」杜勒斯站起身來,眺望遠方。

眾人跟著杜勒斯的目光,看到魔法島上已有二十餘名身著法袍的魔法師走到了岸邊,正盯著這方一行人。

黃清嬿猛力幾個爆訣,讓船頭穩穩靠在白白沙灘上。

「哇……清嬿,如果妳以後失業了,倒是還能做船夫呢!」沈絳雪見黃清嬿將船控制得穩穩當當,卻又快速敏捷,不禁對著她讚嘆。

噗哧!狄韻一聽到黃清嬿做船夫,忍不住笑了出來,揉著肚子難以釋懷。

「絳雪小姐……小韻!」黃清嬿又羞又窘,見沈絳雪是真心無調侃之意的讚嘆而哭笑不得,狄韻笑得捧腹,令她跺腳輕嗔。

「對、對不起……我一想到……喔哈哈哈哈!」狄韻緊抓著沈洛年手臂,才沒讓自己趴到沙灘上。一想到頭號對敵失業後跑去做船夫的景象……狄韻實在不能穩下心境來,實在太好笑了。

「哼!盡會笑我!」黃清嬿嬌嗔一聲,見著狄韻還緊抓著沈洛年的手臂,輕輕一笑說:「小韻以後失業,也能做個宜家宜室、出得了廳堂,進得了廚房的好妻子呢!」

這下換狄韻鬧得個大紅臉,鬆開沈洛年,狠狠瞪了他幾眼,更暗暗捏了他幾把。

沈洛年無奈了,躺著也中槍……

 

那方杜勒斯與魔法師群領導握手寒暄後,杜勒斯轉身對眾人說:「這位是月影團副團長,昆廷。」

此人看起來約七十餘歲,黃鬚微胖白人老者,一眼看去就是個不苟言笑的老人家,他肅著面孔對著眾人微微頷首。

「在下歲安城司令直屬親兵團,特一營統校黃清嬿。」黃清嬿走上前對昆廷微微一禮,接著手引兩旁說:「這位是張統校、狄統校與梁統校。」

昆廷一一看了眼,又看了後方的眾人,對上沈絳雪時不禁眉一挑,這任務竟然還派了小孩?

「杜勒斯先生,許久未見。」這時昆廷身旁一名高出他半個頭,約莫三十的年輕男子踏前一步,對杜勒斯行了一禮道:「我是亨利,副團長昆廷之子,負責魔法島上一般治安。上次您來訪時,我只是個不懂事的小鬼頭,您應該沒有印象。沒想到如今過了許久,沒有想到杜勒斯先生您卻越活越年輕了呢!」

杜勒斯但笑不語,點點頭。

「見過狄統校、黃統校、張統校。」亨利對三帝女一一行禮招呼。

三女還禮。

直到這時,兩方的寒暄才正式結束。

「我們已設下宴席為諸位洗塵,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些不請之請,請諸位見諒。」

「請說。」狄韻微笑說。

「為了安全上的考量,還請各位卸下武器與息壤鏡,交由我們統一保管,並穿上辟炁息壤袍,才能引各位入山。」亨利那英俊臉龐上的笑容從未退過,就是見到三帝女這脫俗容顏也無何邪俗之色。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狄韻和杜勒斯對眼,便對亨利說:「既然是島上規矩,那我們便照做吧。」

「杜勒斯就不必了。」突然,昆廷說了一句,亨利微微一愣,很快就掩飾住,除了三帝女較近的人之外,也只有能夠看透人心的沈家父女知道而已。

他點點頭說:「這是自然。」

接著後方兩名男魔法師提著一大布袋,一一取走個人的武器與息壤鏡,裝入袋中。

道了沈洛年這廂,卻不料他搖搖頭說:「我沒有武器。」

黃清嬿等人一楞,狄韻朝著急地走近,低聲說:「沈凡?你的刀呢?快拿出來!別鬧!」

「喔,剛剛絳雪拿去玩,掉進海裡了。」沈洛年攤攤手看著沈絳雪說。

囧了,出使團所有人囧了。

「不信你可以搜身。」沈洛年聳聳肩說。

「這位是……?」亨利對著黃清嬿問。

「這位是隨隊光靈師──醫官沈凡。」黃清嬿微笑達道。

「光靈師?」亨利與昆廷驚訝地望著沈洛年,昆廷驚問:「光靈師不都是女子嗎?」

「昆廷副團長,沈光靈師是特例。」黃清嬿說。

「本來是個形式而已,沈先生不介意,那我們就冒犯了。」亨利對男法師點點頭。

三帝女甚至是杜勒斯都心驚肉顫,那把刀可是說丟就丟?何況還是沈絳雪拿去玩弄丟的?

他們望向沈絳雪,只見她一手捧腹、一手摀嘴,臉色脹紅……根本是在憋笑!

事實果然,沈洛年身上甚麼也沒有,那男法師上下摸了三、四遍,都沒有摸到甚麼東西,才對亨利搖搖頭。

諒你們也看不破極光皮套的『忘形之氣』,沈洛年順手拿了件息壤衣穿上,心道。

男法師這時轉向沈絳雪。

「欸欸。」沈絳雪用手肘頂了頂沈洛年。

「嗯?」

「你說,我是不是乾脆跳進袋子裡啊?」

「如果妳進得去的話。」

兩人的音量並沒有放小,眾人接聽得到,出使團這方不禁再度囧了……的確,沈絳雪全身上下都是武器,光是那天仙境道行,就夠嗆了。

「請卸下武器與息壤鏡。」男法師打開布袋,對沈絳雪說。

「嗯。」沈絳雪隨意將腰間的金犀匕丟入袋中。

「息壤鏡。」男法師微微皺眉說。

「我沒有。你看我像是有炁息嗎?還要用息壤鏡嗎?」沈絳雪早在上島前就將自己化為人形,且以天仙境得隱炁功夫,就是十聖也絲毫差覺不到,更何況這魔法島上的魔法師呢。

沒有炁息還跟著來做什麼?還帶著一把鋒利的武器?

男法師又看向亨利,亨利看了看沈絳雪,搖搖頭。

沈絳雪也拿了件息壤袍,不禁大笑。

「幹嘛?」沈洛年疑惑問。

「這……這比我給妹妹們穿的還要下品啊……我快笑死了……這種東西……哈哈哈哈!」沈絳雪撐著沈洛年,笑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這次因為沈絳雪笑得喘不過氣來,聲音不大,只有沈洛年和尚未走遠的男法師聽到而已。

那男法師詫異的回過頭,見沈絳雪已然穿好息壤衣,皺了皺眉便退到亨利邊去。

「凱絲。」亨利喚了一聲,後方一名年約四十,容貌平凡的女法師站出一步。

亨利笑著說:「因為息壤袍隨手可脫,也不可能讓諸位安上限制自由的物品,為了避免彼此困擾,凱絲會施放『限制魔法』,使諸位暫時不能自由脫除息壤袍,但又不會造成行動不便。」

這種魔法可從未聽過啊……難不成是?狄韻和杜勒斯對上眼,見他點點頭,便對亨利說:「莫非是……根源魔法?」

亨利目光一亮,看著狄韻的目光更是親切,更加三分粲然的笑容對狄韻說:「狄統校猜的沒錯,看您的穿著,您也是魔法使吧?」

「亨利先生。」狄韻甜甜一笑說。「站在世間魔法之源的魔法島上,我怎還敢自稱魔法使呢?只算個魔法學徒罷了。」

這話一說,這方魔法使群的敵意降下不少,甚至有少許人露出微笑。就是昆廷也不禁對杜勒斯微微頷首。

亨利看著狄韻幾秒,才說:「狄統校太客氣了……如果諸位沒有其他問題,這就請凱絲施術吧!」

凱絲倒不如亨利如此大方開朗,雖然年紀稍長,卻頗為害羞,低著頭走近幾步,具起右手,有點害怕說:「哪、哪位先?」

張如鴻正要開口上前,身後被猛一拉退,才見到一抹影竄前,對凱絲喊:「我先我先!我要先啦!」

眾人這才看清這嬌小身影,除了沈絳雪,還會有誰?

「好……」凱絲對著沈絳雪一指,口中默念有點古怪的短咒,只見沈絳雪身上的灰色息壤袍,就這麼泛出了一片淡淡黃光,她才低聲說:「請……請換下一位。」

倒沒怎麼樣的……沈絳雪活動活動手腳,玩弄著身上的息壤袍,活脫像個稚齡女孩似的玩耍。

亨利看著沈絳雪那稚氣的舉動,不禁一笑說:「這魔法會使息壤袍數日不易脫除和破壞,尤其在體內沒有炁息的情況下。但對一般生活不會造成障礙,請放心。」

「那怎麼洗澡?」沈絳雪回頭,歪頭一問。

「呃……」這下就是再大方的亨利也無法不尷尬了。

「找他們解除魔法洗一洗再用上魔法就好啦!」換沈洛年上前施咒,他聽到沈絳雪的問題便道。

「啊!對齁!」沈絳雪右手握拳,在左掌上一蓋,面露恍然大悟狀。

「還說我笨!」

「好好好,凡底迪很聰明,好聰明喔!」沈絳雪墊起腳來摸了摸沈洛年的頭說。

「媽啦!走開!」沈洛年因為這時在施咒,不好退開,就這麼被沈絳雪偷襲上了。

「嘿嘿!良辰美景良辰美景!」沈絳雪搔亂沈洛年的頭髮,哂笑說。

「良辰美景關我屁事!」這時沈洛年已經施咒完畢,便一步跳上前欲抓沈絳雪。

然而沈絳雪卻逃到狄韻身後,只露出半顆頭看著沈洛年。

「別玩了,沈凡!」狄韻扶額。這對父女是多麼的沒神經啊?

很快,所有人皆施咒完畢,凱絲似乎很疲憊,搖搖晃晃退了下去。

「請各位入山吧……這是妖獸嗎?莫非已經馴良?」亨利轉頭間,正好見到羅鏡,便問。

狄韻點點頭說:「是的,牠不會傷人,也大概懂得人類語言。」

「那便和馬匹一同待著吧,會有村民照料。」亨利看向一旁的飛絮說。

「那便先感謝一聲了。」狄韻頷首說。

「各位請。」亨利對狄韻燦然一笑後對眾人說。

接著數名魔法師同時施展飄浮咒,徐徐緩緩向山裡飛去。

 

這裡是一座二層樓寓所,杜勒斯與一些魔法老者在一樓一桌,而眾人與亨利上了二樓。

二樓不像一樓是圓桌,而是一條長桌。左邊依序坐著狄韻、黃清嬿、張如鴻、蔣杰以及黃清嬿兩位隨官。右邊依序坐著沈洛年、沈絳雪、于丹翠、洪治平、梁乃均、李允生,亨利坐在中央主位,以示東道主。

宴席上菜色十分豐富,多日來貨真價實的粗茶淡飯,早已讓人厭惡。眼見美食當前,主人更是盛意拳拳、殷勤相待,眾人不再客氣,大快朵頤起來。沈絳雪更是一見食物,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抓了就吃。

「放下!用筷子!」沈洛年忍不住抓住沈絳雪的手,那隻手正要對著餐桌中央的烤雞下手。

「油油的,用筷子,難用。」沈絳雪委屈的嘟著嘴說。

「別學小芷,說話好好說。」沈洛年皺眉無奈說。撩起血飲袍,替沈絳雪擦擦油膩膩的小手和嘴巴。「這樣就不油了吧!」

「血飲袍能這樣用?」沈絳雪不敢相信有人會用極品寶物來擦油膩……

「嗯,以前試過。」沈洛年點點頭說。

狄韻猛然捧起飯碗,埋頭狂吃。

「喔──!我懂了。」沈絳雪拖著長音,瞟著對面的狄韻說。

「這飯真好吃、真好吃……」狄韻若無其事的語氣,卻和她臉上的兩朵紅雲完全不配。

「韻小姐喜歡吃?那盡管吃,我叫廚房多煮一些!」亨利露出笑容,對狄韻說。

「不必,不必麻煩了,這樣就夠了。」狄韻連忙堆起甜笑說。

「其實諸位的來意我們很清楚。」亨利說。「因為不久之前的一場戰爭,犬戎族即將大舉入侵歲安城,諸位是來求援的。」

此話一出,皆為一楞。沈絳雪依舊對著肥大的雞腿肆虐,于丹翠剛對一根雞翅大口咬下,突然發現餐廳除了沈絳雪咀嚼和讚嘆的聲響外,皆安靜無聲,不禁傻在那兒,左望右看,見沈絳雪依舊毫無顧忌地吃,她便聳聳肩,跟著大口大口吞嚥。

「另外,三位也太見外了,竟然自稱統校。」亨利笑著嘆口氣說。「歲安城的未來女帝候選人之一──小韻公主?」

這都聽過?狄韻不禁將目光轉向于丹翠,見其若無其事開心地吃著,才微笑搖頭說:「您誤會了,我們三人的職稱確實只是統校,而歲安司令本非帝王之位,公主這種稱呼,只是街談巷訪中的笑話而已,我們從不敢以此自謂。」

亨利看著狄韻好半晌,點頭說:「也許傳聞有誤也不一定,這些就不提了……想必,各位一定滿肚子疑惑,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感謝。」狄韻頷首說。「我等洗耳恭聽。」

不管亨利與三帝女在討倫何事,沈絳雪聽著亨利的話,頂了頂沈洛年。

「怎麼?」沈洛年嚥下口中食物,轉頭說。方才的安靜讓他也停下進食,不過見兩方的交談不關他的事,也就開始繼續吃起來,倒是惹得狄韻飛來幾個狠瞪。

「這亨利,外表不應該是西洋人嗎?怎麼中文說得這麼溜?」沈絳雪扒著飯說。

「因為他是魔法師。」沈洛年隨意夾了菜,低聲說。「魔法師必須精通各種語言,會中文根本不稀奇。只不過……連成語、俚語都說得這麼順,還真有點不太習慣。呵呵,想當初,杜勒斯可是滿口北京腔呢!」

「北京腔?那是甚麼?」

「就是講話都是捲舌音。」

「這樣只兒?」沈絳雪把舌頭捲起來,說出的話來倒是有幾分相似。

「挺像的。」

「嗯……,我說啊,你有發現嗎?」

「有。」

「沒生氣?」

「沒有。」

「我才不信。你吃醋了。」

「應該吧。」

「不想打他?」

「現在不行。」

「意思是說之後可以?」

「至少等晚上。」

「喔~夜深人靜,夜黑風高殺人夜嘛!」

「他不能殺。」

「也對,這樣子歲安成外援就沒有了。」

「所以囉!」

「要我助拳嗎?」

「關妳屁事?」

「最近都沒有不長眼的,正好有個白目的上門來,不打嗎?」

「給妳半拳。」

「怎麼打呀?你教我!」

「妳比我聰明,還要我教?」

「哼!知道自己笨就好!」

「喂!別搶我的雞腿!妳已經吃三隻了!」

「唉呦~給我吃嘛!人家餓餓……」

「誰理妳啊!去隻雞翅!」

「討厭!雞腿比較多肉啊!」

「要多去吃雞胸啊!看能不能多補些……」

「……你怎麼可以這樣傷我的心!為了補償我,雞腿拿來!」

「哼!妳根本沒有傷心好不好!走開!」

「我要雞腿我要雞腿我要雞腿啦──!」

「去吃雞翅去吃雞翅去吃雞翅啦──!」

「絳雪,沈凡,請你們安靜點!」狄韻終於忍不住,停了和亨利的對話,怒火沖天地微笑說。

「哇……好強,氣成這樣還能笑出來……」

「這是她的絕技。」

「真是太強了,甘拜下風甘拜下──咦?」

沈絳雪猛然站起,神情嚴肅盯著窗外。

「怎麼了?」亨利關心問。

「媽的!」沈絳雪突然爆出髒話,纖細的雙手隨意一拉,嗶咧一聲,那息壤袍就這麼破裂開來。右手一翻,原本應該投進布袋裡的金犀匕突然出現在掌中。跟著身後倏然冒出一條火紅狐尾,原本的雙耳成了火紅狐耳,雙頰上六條銀鬚,眼瞳鮮紅。

「怎麼會……」亨利大吃一驚,絲毫不敢相信沈絳雪變換的外型,以及手中持有的武器。

「文命,你死定了!」還不等沈洛年詢問,沈絳雪輕踏一蹬,破窗而出。

沈洛年連忙趕到窗前,只見數百尺外,雷光閃閃、火光四射。

「對手是天仙境……」沈洛年感應著遠方的炁息,除了沈絳雪的,還有一個有些熟悉又陌生的仙炁。

「那個方位是……團長!」亨利看向遠方,驚道。

「亨利,留在這裡,守著他們!」樓下,杜勒斯與昆廷等人已走出寓所,對著樓上等人說。

「沈凡,剛剛是……?」杜勒斯問。

「似乎有天仙,絳雪去處理了。」沈洛年說。

「天仙?」杜勒斯吃驚說道:「我知道了……昆廷,我們快去找基蒂!」

昆廷不發一語,點點頭便施展風移咒,和杜勒斯與魔法老者等人往基蒂的辦公室那方去了。

見諸為魔法老者離去,亨利收起笑容,口中低念對空中射出一道光芒後,對出使團眾人肅道:「還請各位留在座位上,以免造常彼此衝突。」

沈洛年撐在窗台上,感應著遠方的炁息,但是兩方漸漸遠去,沈洛年已經感應不到任何炁息的衝突了。

「媽的……我要去找絳雪……」語畢,沈洛年就伸手要扯下息壤袍,狄韻連忙拉住大喊:「清嬿、如鴻,快制止沈凡!」

「沈凡!冷靜點!」黃清嬿抓住沈洛年另一隻手,嚴肅卻輕聲說。

張如鴻直接手臂一攬,勒住沈洛年脖頸,低聲說:「你去有何用?以你的實力,就是我們三個你都打不過。你去只會造成絳雪小姐的困擾!」

沈洛年被三女抓著,雖然只要輕重轉換一下,在體無炁息的情況下三女根本抓不住,然而沈洛年不想傷了她們,也清楚知道,自己過去只會成為沈絳雪的累贅,漸漸放鬆自己後,他淡淡說:「鬆開我吧。我冷靜下來了。」

黃清嬿、張如鴻聽了才鬆開手,而狄韻還是一臉關切地抓著,搖了搖頭說:「我不放心。」

沈洛年搖搖頭,任她抓著自己手臂,坐回位置上,狄韻則緊貼著他坐在旁邊。

亨利愣愣地看著沈洛年與狄韻,最後淡淡嘆口氣,沒再說話。

沒過多久,三名魔法師上了寓所,其中一人在亨利耳邊低語。

亨利聽完,大吃一驚,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見其人沉重地點點頭,亨利掃過眾人一眼,語帶哀痛說道:「各位,我得到消息……基地團長……遇刺身亡了。」

 

基蒂死了?

黃清嬿等人頓時望向那破裂地窗框,難不成和沈絳雪有關?

「清嬿,妳剛才有聽清楚絳雪小姐出去前說的話嗎?」狄韻微蹙眉頭,手裡依舊緊握沈洛年,對黃清嬿問道。

「似乎是……文命你死定了。」黃清嬿思考稍許,便回答狄韻。

「文命……應該就是和絳雪小姐衝突的那名天仙了……」狄韻思考半晌,轉頭看向沈洛年問:「你有聽過這名字嗎?」

「沒有。」沈洛年搖搖頭說。

「韻小姐、清嬿小姐、如鴻小姐、沈光靈師,請稍微解釋一下那名女孩的事,可否?」亨利一一望過他們幾眼,輕聲說道。

狄韻和張如鴻、黃清嬿互相看了幾眼,狄韻轉頭,與亨利四目相交,兩人互相看了數秒,狄韻才開口:「亨利先生,請讓我們與司令稍作討論。」語畢,她拉了拉身上的息壤袍。

亨利低頭沉思,半晌,他抬起頭來說:「可以,我去請凱絲來解除『限制魔法』,不過請避免做出任何讓人誤會的舉動造成彼此衝突,否則我們的同伴可就得無禮了。」

「這是自然。」狄韻點頭道。

亨利向身旁男法師吩咐幾句,他走下樓後又上來了二男二女魔法師,在亨利的眼神指示下,一一站在四人身後。

狄韻並不在意,在人家的地盤上,低調點是應該的。

沈洛年更是不在乎,他已然冷靜下來,但是狄韻那小手依舊緊握,那涼涼的手溫與柔若無骨的觸感,令沈洛年心情平復不少。

不久,凱絲走上樓來,和亨利說了幾句話後便對四人解除『限制魔法』。

「還請亨利先生稍等。」黃清嬿站起身來,對亨利一禮道。

「請自便。」亨利露出笑容道。

四人在黃清嬿的帶領下走到角落邊,而後方四名魔法師則在聽不見他們聲音的距離,圍成半圓戒護著他們。

「統校黃清嬿邀請你進入『臨時會議通訊網』,是否加入?」輕疾平平的語調響起,沈洛年同意後便進入通訊網裡。

目前在通訊網裡者,司令葉瑋珊、大魔導師杜勒斯、無敵將軍黃宗儒、冰后奇雅及三帝女和沈洛年。

「洛年,好久不見。」沈洛年一進入,黃宗儒那渾厚的嗓音便傳來。

呃……直接拆穿?

「嗯。」沈洛年淡淡應了聲。

「聽司令說,你的情況和小純當年相似?」黃宗儒問。

「嗯,是差不多,睡了百年。」沈洛年答。

「是這樣啊。」黃宗儒那方似乎點點頭說道。

「洛年回來就好,不過現在不是閒話家常的時候。」奇雅冷冷語調說。

「對了,別聲張,我可不想背負甚麼闇神或是屍靈王一號的名號。」沈洛年依舊不想現出人群中。

「我知道的。」黃宗儒和奇雅齊道。

「如此,清嬿,大略報告當時情況。」葉瑋珊這時開口說。

「是。」黃清嬿說。「當時正是宴席時分,我與如鴻、小韻正與接待我們的亨利先生談論,才剛談到魔法島與歲安城之間的矛盾時,絳雪小姐便猛然站起,隨手便撕扯下被施『限制魔法』的息壤袍,接著不知用了甚麼手法,她的隨身匕首就出現在手中。最後現出人狐原形,衝破窗戶而去。等我們到窗口探望時,絳雪小姐已和不明天仙對決著。不過眨眼瞬間,兩方就已經離開視線範圍。」

「絳雪在衝出窗戶時,可有交代甚麼?」黃宗儒問。

「絳雪小姐並沒有交代甚麼……」黃清嬿沉吟一會,瞄了一眼沈洛年後說:「但她窗出窗口前曾自言自語一句話。」

「何話?」葉瑋珊問。

「她說:『文命,你死定了!』語氣間十分憤怒。」黃清嬿答。

「說是憤怒……」沈洛年突然插口,惹得三女紛紛望向他。「倒不如說是後悔、懊惱和愧疚比較準確。」

「或許是……絳雪認為她沒有感應到那名天仙的存在而感到自責?」奇雅猜測反問。

冰后相信了?三女面面相覷,紛紛想到自己和沈洛年在相處時,好像也常常被摸清當下情緒似的,看來就是百年前,也早上十聖知道並確信了吧?

其實倒也不是知道沈洛年能夠看透人心,不過是對沈洛年有一種自信的信任,而達到的一層默契。

「應該是吧……她還沒有傳訊給我,我也不知道。」沈洛年不確定道。

「現下最重要是基蒂團長之死帶來的衝擊。」葉瑋珊語帶淡淡傷悲道。「杜勒斯,情況如何?」

杜勒斯沉靜良久,才深深嘆了口氣說:「基蒂她……被利器砍斷頭顱,身首分離,整個房間……幾乎是用血粉刷過。」

死的這麼慘?沈洛年努力回想著貌似前不久才遇到月影團時的記憶,基蒂的面貌模模糊糊,沒有太多印象。

「清嬿,報告你們那邊的狀況。」葉瑋珊再度開口。

「是。」黃清嬿說。「亨利先生帶了他麾下的治安團隊來守住這棟寓所。他請我們解釋有關絳雪小姐之事,我們先以向長官報告為由拖延。現在我們四個都脫了息壤袍,但是他們派了四名魔法師在我們身後警戒,只有如鴻和沈凡能夠突破。」

「不,別忘了有那神出鬼沒、莫名其妙的根源魔法。」狄韻開口道。「這魔法咒語短,念咒快,若是有甚麼能禁錮人的魔法的話,那就完了。」

「嗯,這不可不防……清嬿,妳說亨利要求解釋絳雪之事?」葉瑋珊問。

「是的,不過這事可大可小,我們不敢自作主張,才先向司令報告。」

「呵呵,妳們倒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啊……」葉瑋珊輕笑說,黃宗儒輕輕哼笑。

「請問司令,我們哪裡失誤了?」如鴻疑惑問。

「妳們捨近求遠啊!」奇雅開口回答,語氣裡倒是有幾分笑意。

捨近求遠?三女面面相覷,腦中電轉,猛然看向沈洛年,異口同聲:「果真是捨近求遠啊!」

「絳雪之事,由洛年主導,該說甚麼、不該說甚麼由他自行取決。」葉瑋珊收起笑意,肅口說。

「是。」三女敬答。

「好了,先散吧。」語畢,葉瑋珊、黃宗儒、奇雅率先離開。

「杜勒斯叔叔……」狄韻忍不住開口關心杜勒斯的心情。

「小韻,別擔心,我沒事。」如今,體態已恢復四、五十,就是聲音也不再蒼老沙啞,倒是多了分渾厚。「其實基蒂若是沒法再突破,也是這一兩年就要走的,只不過,沒想到會是這麼慘狀……唉,妳們三個多多注意,那亨利不是普通角色,小心為上。我現在和月影團的幾位高層談話……自己小心。」

「是。」三女達到後也離開通訊網。

「那我也離開啦!」沈洛年說。

「沈大哥……」杜勒斯突然叫道。

「嗯?怎了?」

「剛剛有一事未說,請沈大哥耐心聽我幾句。」杜勒斯嚴肅說道。

「甚麼事?」

「這些月影團高層皆把矛頭指向絳雪,高度懷疑她不是主謀便是幫凶。」

「她一直跟我們待在一起,亨利那變態還能當見證者,怎麼會懷疑到她?」

「亨利那變態?」杜勒斯一楞,才回過神開口。「因為她輕而易舉就撕開息壤袍、並且拿出那把武器來,令他們懷疑。更何況絳雪當時所顯現出來的實力,更令他們覺得,在短時間內要殺掉基蒂對絳雪來說是更輕而易舉的。」

「的確是輕而易舉,不過也太含血噴人?」沈洛年憤恨不平。「她可是當下就衝出和那天仙搏鬥呀!」

「問題在於,這些高層認為,那雷光與火光根本是絳雪一人所做的障眼法,根本不相信有甚麼另一名天仙殺了基蒂。」杜勒斯帶著些微怒氣說。

「媽啦!他們怎麼比我還笨啊!」沈洛年不敢置信說。

「就是啊……啊不……這……」杜勒斯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也罵到沈洛年,趕緊轉移話題說:「總之,他們現在是不會放過絳雪這嫌疑的。」

「反正,絳雪也不怕他們。」沈洛年無所謂說。

「的確,如果絳雪傳訊給你,千萬讓她別上島。」杜勒斯說。「小韻說的沒錯,根源魔法我們不熟悉,說不定就會出現個連天仙也無法掙脫的禁錮咒語。」

「知道了知道了。先離開了。」沈洛年點點頭說後便退出通訊網。

沈洛年退出後,和三帝女對了對眼色,便坐回座位上。凱絲再次對四人的息壤袍施展『限制魔法』後,便跟著那二男二女魔法師下了樓。

「那,可以解釋那名女孩的事情了嗎?」亨利看了看四人,在狄韻身上停留數秒後說。

「可以。」狄韻點點頭。

「那請,我洗耳恭聽。」亨利笑容更加上揚說。

「不用洗耳朵那麼麻煩……」沈洛年突然開口,亨利詫異地看著他。

沈洛年喝了口備在桌上的茶水,才對亨利說:「她叫沈絳雪,是我的姊姊,闇神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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